蒯越沉吟道:"倘若將事態擴大化,勢必牽動諸多世家大族。作為漢室望族領袖的袁氏兄弟便不能袖手旁觀,屆時聯軍矛頭將再度指向董卓。董卓擔憂宗室聯軍倒向二袁,自然不敢繼續對我們出手......反而要重新籠絡我等?"
許衡頷首道:"正是此理。若在尋常時節,董卓遷都於二袁或無足輕重,袁紹、袁術未必會阻攔......然則袁術因擁立許寵之事聲勢大振,令袁紹顏麵儘失。如今袁紹處心積慮欲在門閥中重振聲威,這定都之事正是良機,我欲將此良機贈予袁紹。"
許衡助袁術立劉寵為儲,雖打通了南陽通往司隸的要道,卻也作繭自縛,使袁氏兄弟的注意力儘數離開雒陽,反倒讓董卓得以施展拳腳。近來許衡愈思愈覺不妥,深感危機迫近。他日夜籌謀,決意以雒陽為餌,將天下目光引回董卓身上。
史載袁氏兄弟及關東諸侯之所以坐視董卓遷都,一者無利可圖,二者缺乏門閥士族在背後推動。而雒陽士族不敢輕舉妄動,主因在於袁隗遇害使其人心渙散,更未料到董卓遷都手段竟如此暴虐。眾人皆求自保,又缺乏凝聚人心的由頭。
這些缺失的要素,許衡決意為他們一一補足。昔年司隸門閥因不明就裡而不敢抗爭......如今我既要讓你們知曉結局,更要給你們奮起的理由。若連切身利益都不願爭取,那便是咎由自取了。
初平年間,董卓為使關東群雄無利可圖,強遷雒陽人口錢糧,更下令焚毀都城方圓二百裡內所有宮室宗廟、府庫官邸。這天下首善之都烈焰滔天,烏煙蔽日,足足焚燒近半月之久。待得火熄煙散,千年帝都隻剩斷壁殘垣,滿目淒涼。
後世史書雖僅以寥寥數語記載雒陽浩劫,但字裡行間皆是對董卓的血淚控訴。而今在許衡眼前的,已不僅是史冊文字——這座自夏朝始建的千年古城,此刻正靜靜佇立在他北方一百五十裡處。
烈火中的抉擇
熊熊烈焰即將吞噬這座千年古都,連同城中百萬生靈。許衡站在城牆之上,凝望著這片承載人類智慧的文明結晶。火光映照在他眼中,映出一個艱難的決定。
"與其坐視百年基業付之一炬,不如..."許衡低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劍。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善人,更不屑做聖賢。但既然老天給了他重活一世的機會,總該在這亂世留下些痕跡。
"異度先生。"
"屬下在。"
"替我擬道上疏。"許衡轉身,衣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請陛下立長安為西京,雒陽為東京。天子可巡幸兩都,平衡關東關西。此次西遷隻移朝堂不動宗廟,運府庫不遷百姓。兩京各設朝堂,駐守精兵,保政務暢通。"
蒯越肅然應諾:"謹遵鈞命。"
許衡目光轉向另一側:"曼成。"
"末將在此。"
"待奏疏擬就,速遣人手抄錄數十份。選軍中好手分送各州刺史、郡守處。"許衡頓了頓,"袁氏兄弟那邊,要最先送到。"
李典嘴角微揚,這種差事正合他心意:"諾。"
"張司馬。"許衡又喚道,"速傳書嚴君,請他在南郡多派眼線。司隸一帶要散布消息:我許氏奏請兩京製是為保漢室基業。更要重提董卓在涼州惡行..."
"具體要說到什麼程度?"張允遲疑道。
"越慘越好!"許衡斬釘截鐵,"就說董卓縱兵劫掠,百姓易子而食。要讓司隸軍民知道,跟著董卓西遷就是死路一條!"
西涼軍逼迫司隸百姓遷徙是因懼死求生,若進退皆是死路,他們又會作何選擇?許衡尤其想看看雒陽豪門大族的反應。
張允領命後,許衡又叮囑道:"寫信時告訴嚴君,散布流言時務必說明,奏請兩京乃我山陽許氏單獨主張,與益州許焉、幽州許虞毫無牽連。"
此舉意在借機揚名。無論成敗,荊楚許氏不畏強權、力保雒陽的美名都將傳遍天下。張允心領神會,當即應承會妥善處理。
蒯越注視著許衡,為他的謀劃暗暗吃驚。比起在襄陽時,這位年輕領袖更顯城府。蔡勳此時也恍然大悟,從說服袁術讓道到如今以雒陽為餌牽製各方,許衡的步步為營令他由衷折服。
作為蔡家庶子,蔡勳向來不受重視,反倒比野心勃勃的蔡瑁更能客觀評價。他坦言先前誤解許衡,深感慚愧。這讓許衡頗為意外——這位溫良謙遜的蔡氏子弟,與那些盛氣淩人的蔡家兄弟形成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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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荒唐至極,世上竟有如此不堪的女子?
因此,當蔡勳今日主動向許衡認錯時,許衡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但轉念一想,蔡勳此前的表現確實...頗為本分。
當初舉兵時,許衡召集眾人商議北上路線,蔡勳的方案雖遭黃忠當麵駁斥,他卻絲毫不顯慍色。
這小子怕不是蔡諷當年從廢品堆裡撿來的?哪裡像是蔡氏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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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司馬無須如此,許某平日亦多有疏漏,唯有眾人齊心,方能成就大業!"
蔡勳含笑道:"末將有一事不解,煩請公子指點。"
"蔡司馬但說無妨。"
"既然奏請兩都建製關乎聯軍存亡,公子方才為何不向許瑁、賈龍言明,反任其分兵梁縣?"
許衡未作應答,唯餘苦笑,那笑容裡透著深深無奈。
"嗬..."
蒯越輕搖其首,瞥向蔡勳的目光似帶譏誚。
他對許衡道:"公子,屬下與蔡司馬先去擬定索官名單,有事您隨時傳喚。"
"有勞二位。"許衡微笑頷首。
蔡勳困惑地來回掃視二人。
莫非我問了禁忌之事?
此番為與孫堅合兵共抗西涼軍,許衡可謂殫精竭慮,將所有可用關係儘數調動。
孫堅乃猛虎。
是隻肆無忌憚、目空一切的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