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芸回到合作社,數著鬢角新增的白發——七根。
靈泉空間裡,《百鳥朝鳳》的裂痕蔓延至鳳凰眼珠。
她顫抖著觸碰裂痕,空間傳來枯竭的嗡鳴。
“修複消耗的是生命本源,而非靈力。”
母親遺物中殘破的蘇繡筆記突然浮現一行字:
“心血養繡,方得真傳。”
山田帶著新合同找上門,價格翻倍,條件苛刻。
“薑小姐,技術該屬於世界。”
薑芸攥緊口袋裡的金針,針尖發燙。
她看著窗外飄雪,忽然笑了。
“好,我賣。”
雪落無聲,針尖寒光映著窗欞上的霜花。
合作社的鐵門在身後“哐當”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麵凜冽的寒風,卻沒能將那份徹骨的寒意擋在外麵。薑芸背靠著冰冷的鐵門,身體裡最後一絲支撐的力氣仿佛也被抽空,順著門板緩緩滑坐下去。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棉褲滲入骨髓,讓她打了個寒顫,卻奇異地帶來一絲短暫的清醒。
她抬起手,指尖有些不受控製地顫抖,緩緩探向自己的鬢角。
那裡,觸手可及的,是幾縷新添的冰冷。
一根,兩根,三根……七根。
七根新生的白發,像冬日清晨草葉上凝結的霜花,刺眼地混雜在她烏黑的發絲間。它們比昨天更多,比上個月更多,像無聲的倒計時,在她生命的年輪上刻下越來越深的刻痕。每一次靈泉的湧動,每一次繡品的修複,都伴隨著這樣的“饋贈”。她曾以為這是值得的代價,是為了守護母親留下的火種,為了讓蘇繡的光芒不被時代的塵埃掩埋。可現在,當這七根白發清晰地纏繞在指尖,帶來一種近乎絕望的冰涼觸感時,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過心頭。
靈泉空間。
這個念頭一浮現,薑芸幾乎是掙紮著站起身,踉蹌著衝向裡間的工作室。她需要立刻進去,需要確認那件耗儘她心血修複的《百鳥朝鳳》是否安好。那不僅僅是一件繡品,那是她與母親唯一的、跨越時空的連接,是她所有信念的具象化載體。
工作室裡靜悄悄的,隻有窗外呼嘯的風聲。薑芸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走到工作台前,指尖輕輕拂過台麵上那件尚未完工的普通繡品——這是進入空間的“鑰匙”。熟悉的眩暈感襲來,眼前的光線扭曲、變幻,瞬間將她拉入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空間。
依舊是那片氤氳著微光的虛空,依舊是那方靜靜流淌的靈泉。然而,薑芸的目光,卻死死地釘在了空間中央懸浮的《百鳥朝鳳》上。
那件曾流光溢彩、鳳凰翎羽仿佛隨時會隨風舞動的絕世之作,此刻卻像被無形的利爪撕裂了一道醜陋的傷口。那道在第六十三章結尾出現的細紋,如同貪婪的毒蛇,已經悄然蔓延,從華麗的尾羽一路向上,猙獰地爬升,最終,停在了鳳凰那顆用最精細的盤金繡法點睛的、顧盼生輝的眼珠上!
一道清晰的、如同蛛網般的裂痕,貫穿了那顆象征著生命與神采的金色眼珠!裂痕邊緣,原本璀璨的金線黯淡無光,甚至微微卷曲、發黑,仿佛被某種力量侵蝕、腐朽。整隻鳳凰的神采,因為這道裂痕,瞬間變得黯淡、萎靡,甚至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死氣。
“不……”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悲鳴從薑芸喉嚨深處擠出。她猛地撲過去,顫抖的指尖,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絕望,小心翼翼地、無比輕柔地觸碰那道貫穿眼珠的裂痕。
就在她的指尖觸碰到裂痕的瞬間——
“嗡……”
一聲低沉、虛弱、仿佛行將就木之人發出的最後呻吟,猛地從靈泉深處傳來!那聲音不再帶著往日的溫潤生機,反而充滿了乾涸、枯竭的痛苦。整個空間的光芒劇烈地閃爍了一下,如同風中殘燭,隨即黯淡下去大半。那方曾經汩汩流淌、充滿生機的靈泉,此刻水位肉眼可見地下降,泉眼處隻有幾縷微弱的水汽掙紮著冒出,泉底的靈石也失去了光澤,蒙上了一層灰敗的死氣。
一股前所未有的虛弱感,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入薑芸的丹田,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差點直接栽倒在空間裡。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才勉強支撐著沒有倒下。
修複消耗的是生命本源,而非靈力。
一個冰冷、清晰、如同宿命宣判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她識海深處響起。不是空間的聲音,更像是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覺醒,一種殘酷的真相被瞬間揭示。
靈泉?那不過是她生命本源外化的一種表現形式,一個容器,一個媒介!每一次她動用靈泉修複繡品,每一次她引動空間的力量,消耗的根本不是什麼虛無縹緲的“靈力”,而是她實實在在的、正在流逝的生命!白發是表象,是生命本源被抽取後留下的印記!而靈泉的枯竭,則是她生命本源即將耗儘的終極警告!
《百鳥朝鳳》上的裂痕,尤其是那道貫穿眼珠的致命傷,正是她生命本源即將徹底枯竭的具象化體現!修複它,需要付出的代價,將是……她不敢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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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恐慌和絕望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薑芸淹沒。她癱坐在冰冷的空間地麵上,看著那道猙獰的裂痕,看著枯竭的靈泉,看著自己染血的指尖和鬢角的白發,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難道……難道守護傳承的代價,就是燃燒自己的生命?難道母親留下的這條路,最終通向的,是生命的儘頭?
就在這絕望的深淵邊緣,一個微弱卻清晰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一點星火,猛地在她混亂的腦海中亮起。
母親!母親的遺物!
她猛地從空間中退出來,踉蹌著衝回自己居住的小屋。屋裡陳設簡單,最顯眼的角落,放著一個老舊的樟木箱子。那是母親的遺物,裡麵裝著母親生前用過的針線、一些零碎的布料,還有幾本泛黃的筆記。薑芸之前翻過幾次,大多是些基礎的針法圖解和心得,並未發現特彆之處。但此刻,那個“心血養繡,方得真傳”的念頭,如同魔咒般在她腦中盤旋。
她顫抖著手打開箱子,一股淡淡的樟腦和舊布混合的氣息撲麵而來。她翻出那幾本殘破的、用粗線裝訂的筆記本,紙張已經發黃變脆。她一頁一頁,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急切,快速翻閱著。普通的針法記錄,一些繡樣草圖,母親娟秀卻帶著點力道的字跡……
突然,她的手指停在其中一本筆記的某一頁上。這一頁,似乎曾被茶水或其他液體浸濕過,大半的字跡都模糊不清,暈染成一片深褐色的墨團。然而,就在這片墨團的邊緣,在幾乎被汙漬完全覆蓋的地方,有幾個字跡,因為墨色更深,或者紙張褶皺的緣故,奇跡般地保存了下來,如同黑暗中透出的微光。
薑芸湊近了,借著窗外透進來的、被雪光映照的微光,一個字一個字地辨認著:
“心……血……養……繡……方……得……真……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