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合作社的青磚房就飄起了炊煙。王桂香揣著塊涼窩頭,蹲在井邊搓洗繡繃,皂角泡沾了滿臉,她卻沒像往常那樣抱怨,隻盯著木框上殘留的繡線印子,手指不自覺地跟著比劃——這是昨天薑芸教她認的“齊針”紋路,說是最基礎的針法,得先摸清脈絡才能理絲線。
“王嬸,水夠熱不?”西屋的繡娘張梅端著銅盆出來,看見她凍得通紅的手,忍不住遞過個暖水袋,“芸丫頭說了,你年紀大,要是扛不住就歇會兒,沒人催你。”
王桂香接過暖水袋,指尖的凍裂處碰到熱氣,疼得她齜牙,卻還是搖頭:“不歇,說好要乾活的。”她瞥了眼東屋,李建軍正坐在窗邊的繡繃前,背脊挺得筆直,手裡的繡針穿梭得飛快,晨光落在他鬢角,竟比前些天多了些光澤。
自打三天前喝了靈泉,李建軍就像換了個人。不再是那個遊手好閒的懶漢,也沒了之前的癡傻勁兒,隻一門心思撲在繡活上。薑芸給他派了個活計,讓他補繡合作社訂單裡的牡丹紋樣,他竟比老繡娘繡得還快,針腳密得能擋住光線,隻是……王桂香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正琢磨著,院門口傳來自行車鈴鐺聲。薑芸推著輛二八大杠進來,車後座綁著個藍布包,裡麵是從縣城圖書館借來的《蘇繡圖譜》。她剛進門就看見王桂香,目光在她沾著皂角的手上頓了頓,又掃向東屋:“他今天沒鬨著要離開吧?”
“沒有沒有。”王桂香趕緊站起來,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早上還主動要了碗粥,說要繡完這朵牡丹再歇。”她湊近薑芸,聲音壓得低低的,“就是……他繡的那花,你不覺得怪嗎?花瓣上總多幾道線,像……像畫了啥圖案似的。”
薑芸沒說話,徑直走向東屋。李建軍聽見腳步聲,頭也沒抬,隻把繡繃往她麵前推了推:“薑姐,你看這道‘盤金繡’,是不是比昨天順多了?”
陽光透過窗欞,落在繡品上。絳紅色的牡丹花瓣層層疊疊,金線勾勒的邊緣閃著光,可在花瓣根部,確實有幾道細密的暗紋,不是蘇繡常用的纏枝紋,倒像是某種蜿蜒的線條,湊在一起竟有點像……龍鱗?
薑芸的指尖輕輕拂過繡線,觸感比普通絲線更韌,還帶著股淡淡的檀香——這不是合作社常用的真絲線,合作社的絲線都是她從縣城絲綢廠訂的,帶著生絲的腥味,絕沒有這樣的香氣。
“你的絲線從哪來的?”她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冷了些。
李建軍的手頓了頓,眼神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低下頭:“就……就是合作社倉庫裡拿的啊,昨天張嬸給我的。”
薑芸轉頭看向門口的張梅,張梅趕緊擺手:“我給他的是白色生絲線,用來勾邊的,不是這種帶香味的!”
空氣瞬間靜了下來。王桂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上前拽了拽李建軍的袖子:“建軍,你說實話,線到底是哪來的?是不是又偷偷拿了啥東西?”
李建軍咬著唇,半天沒吭聲,最後才悶聲道:“是……是前幾天有人塞給我的。在村頭老槐樹下,一個穿黑外套的人,說讓我把這線繡在牡丹上,還說……還說繡完了給我錢。”
“穿黑外套的人?”薑芸追問,“男的女的?長什麼樣?”
“沒看清。”李建軍搖搖頭,“他戴著帽子,還捂著臉,隻給了我這個線軸,說讓我彆告訴彆人。”他從口袋裡掏出個小小的竹軸,上麵纏著和繡品上一樣的絲線,軸身上刻著個小小的“東”字。
薑芸的指尖攥緊了竹軸,指節泛白。這個“東”字,讓她想起之前港商陳嘉豪袖口的“東洋絲綢”商標,還有第二卷伏筆裡提到的東洋資本——他們果然盯上合作社了。
就在這時,院門口又傳來動靜。一個穿著藍色工裝的姑娘推著自行車進來,車把上掛著個布包,裡麵露出半本《刺繡基礎》。看見薑芸,她趕緊跑過來,臉上帶著靦腆的笑:“薑芸姐,我是林曉,上次工商局的李乾部是我爸,我……我想跟你學繡活。”
薑芸看著眼前的姑娘,想起第一百章裡工商乾部女兒盯著繡品發呆的伏筆,心裡一動。林曉的眼神亮得很,手裡的書扉頁上寫滿了筆記,還有幾幅臨摹的針法圖,看得出來是真心想學。
“想學徒可以。”薑芸放緩了語氣,“但得守規矩,先從理線、認繃子開始,不能急。”
林曉立刻點頭,把布包往桌上一放,就去幫王桂香搓洗繡繃。王桂香看著她麻利的樣子,又看了看薑芸,心裡突然有點發酸——要是自己早這麼踏實,也不會落到之前的地步。
薑芸拿著那個刻著“東”字的竹軸,走到裡屋。她打開床底下的箱子,取出那本民國繡娘日記,翻到之前看到的“繡癡之劫,暗紋現,龍脈出”那頁,往下翻了幾行,竟發現新的字跡:“東洋客尋龍脈紋,欲竊繡魂,需以百繡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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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繡鎮之?”薑芸喃喃自語,手指劃過泛黃的紙頁,突然想起合作社倉庫裡還存著幾十塊老繡片,都是之前搶救的瀕危古繡——難道這些就是“百繡”?
她剛想再往下翻,東屋突然傳來李建軍的叫聲:“薑姐!我的手……我的手不聽使喚了!”
薑芸趕緊跑出去,隻見李建軍的手正不受控製地往繡繃上紮,繡針穿過絲線,竟又繡出幾道龍鱗紋。他的臉色發白,額頭上滲著冷汗:“我控製不住……它自己在動……”
王桂香撲過去想按住他的手,卻被薑芸攔住。薑芸盯著那些新繡的暗紋,突然明白過來——東洋資本不是要李建軍偷繡品,是要借他的手,繡出這些神秘紋路,而這些紋路,恐怕和《清明上河圖》裡的龍紋暗紋有關。
她摸了摸鬢角的白發,心裡沉甸甸的。靈泉的副作用還沒完全消失,東洋資本又開始作祟,現在連林曉都來學藝了,合作社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
夕陽西下時,薑芸把林曉和王桂香叫到一起,指著牆上的合作社章程:“從今天起,林曉跟著張梅學基礎針法,王嬸負責倉庫管理,每天清點絲線和繡品,少一根線都要上報。”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東屋緊閉的門上,“還有,誰都不能再給李建軍私遞絲線,他的繡活,我要親自盯著。”
夜幕降臨時,薑芸坐在燈下,翻著民國日記。日記最後一頁畫著幅圖,是個複雜的繡陣,標注著“百繡聚魂,可阻外邪”。她看著圖,又看了看窗外合作社的廠房,突然想起白天林曉說的話——她爸最近在查一批走私的東洋絲綢,說是和假冒繡品有關。
薑芸的手指在日記上敲了敲,心裡有了個念頭。或許,林曉的到來,不隻是為了學繡活那麼簡單;而李建軍繡出的暗紋,也不是巧合。東洋資本的手,已經伸到合作社裡了,接下來的博弈,恐怕比她想的還要難。
她把日記鎖進箱子,走到窗邊。月光下,李建軍還在繡繃前坐著,身影單薄得像片葉子。薑芸輕輕歎了口氣,心裡清楚,這場關於非遺傳承的仗,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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