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你去後巷等著，製造一點動靜，把前台或者保安的注意力引開。我順著消防梯上去。”薑芸迅速做出決定，“記住，動靜不要太大，安全第一。”
“師父，那你……”林曉有些不放心。
“放心，我以前在村裡爬樹掏鳥窩，是能手。”薑芸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但眼神卻無比堅定。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幾分鐘後，後巷傳來一陣貓叫和垃圾桶倒地的聲音，前台男人罵罵咧咧地拿著手電筒跑了過去。薑芸抓住機會，像一隻靈巧的貓，敏捷地爬上了消防梯。
二樓的走廊裡空無一人，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聲音。她來到207房門前，將耳朵貼在門上。裡麵沒有任何動靜。她試著轉動門把手，門鎖著。
她沒有放棄。她從隨身攜帶的小繡包裡，取出一根細長的金屬發簪——那是她母親的遺物。她將發簪插入鎖孔，憑借著修複古繡時鍛煉出的極致耐心和手感，輕輕地撥動著裡麵的彈子。這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手心全是冷汗，但她的心卻異常平靜。
“哢噠”一聲輕響，門開了。
她閃身進屋，迅速將門關上。房間裡沒有開燈，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她借著從門縫透進來的微光，打量著房間。
這是一間標準的單人房，陳設簡單。床上被子淩亂，似乎主人剛剛離開。書桌上，放著一個打開的公文包。薑芸的心跳開始加速，她快步走過去。
公文包裡沒有機密文件，隻有一些普通的貿易合同和宣傳冊。她有些失望，但直覺告訴她，線索一定在彆處。她蹲下身，檢查床底，摸到了一個硬質的皮箱。
她將皮箱拖出來，打開。裡麵不是衣物，而是一台小巧的印刷機和一疊剛剛印好的傳單。
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她看清了傳單上的內容。標題是觸目驚心的黑體字：
《警惕！化學蘇繡正在毀掉我們的傳統！》
傳單的內容更是聳人聽聞，聲稱合作社的“化學固色技術”使用的化學試劑有毒，長期接觸會損害繡娘的健康，並且用這種技術繡出的繡品，幾十年後會變得脆化不堪，毫無價值。傳單的末尾，還“好心”地提醒各位繡娘，堅守傳統手藝，並高價收購“純傳統、無化學添加”的老式繡品。
薑芸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她終於明白了山崎的計劃。他偷走配方，不是為了自己生產，而是為了製造恐慌，從內部瓦解合作社的信譽！他要讓繡娘們害怕新技術，拒絕新技術，從而讓她的技術推廣計劃徹底失敗。然後，他再以“守護傳統”的偽善麵孔，低價收購那些因為拒絕技術而逐漸失去市場競爭力的繡品，完成他當初未完成的掠奪。
這比直接的技術盜竊更加惡毒，更加致命。他攻擊的不是技術，而是人心，是信任。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由遠及近。薑芸心中一驚，迅速將一張傳單塞進口袋，合上皮箱，推回床底。她看了一眼窗戶，已經來不及從消防梯下去了。
腳步聲停在了門口。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響起。
薑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環顧四周，唯一的藏身之處，就是那張狹窄的床底。她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鑽了進去，屏住呼吸。
門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他沒有開燈，徑直走到書桌前，似乎在找什麼東西。薑芸從床底的縫隙裡，隻能看到一雙鋥亮的皮鞋和西褲的褲腳。
那人翻找了一會兒，似乎沒找到他要的東西，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後，他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喂，是我。”他的聲音很陌生，帶著濃重的口音，“東西不在包裡，可能被我帶出去了……對，就是那些傳單……計劃不變，明天一早就去周邊村子發……一定要讓那些鄉下女人相信，化學的東西會要了她們的命！”
掛了電話，那人又在房間裡待了一會兒，然後轉身離開，並細心地從外麵鎖上了門。
聽著腳步聲遠去，薑芸才敢從床底爬出來。她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心臟狂跳不止。她走到窗邊，看著那人走出旅館，上了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色轎車，消失在夜色中。
她沒有立刻離開。她再次打開皮箱，拿出一張傳單，仔細地折疊好，放進口袋。然後，她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順著消防梯滑下，與在後巷焦急等待的林曉彙合。
“師父，你沒事吧？”林曉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擔憂地問。
薑芸搖了搖頭，將那張傳單遞給她。“我們拿到我們想要的東西了。”
林曉借著路燈看完傳單，氣得渾身發抖：“太卑鄙了！這是汙蔑！是誹謗！”
“是的。”薑芸看著遠處合作社的方向，那裡的燈火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溫暖。她的眼神從最初的震驚和憤怒，慢慢變得冷靜而銳利，像一把淬了火的繡針。
“山崎想打一場輿論戰，想從內部瓦解我們。”她一字一句地說，“那我們就陪他打。他想毀掉我們的信任，那我們就用事實，把這份信任建得更牢。”
她握緊了口袋裡的傳單，那薄薄的紙張，此刻卻重如千斤。
“明天，技術推廣照常進行。但是，我們不僅要帶去技術，還要帶去一顆定心丸。”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這場仗，要在陽光下打，要讓所有人都看清，誰才是真正守護蘇繡的人，誰又是想毀了它的豺狼。”
夜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薑芸站在陰影裡，目光堅定地望向那片代表著希望與未來的燈火。她知道，從明天起，她要麵對的，將是一場更加艱難，也更加凶險的戰鬥。但她沒有絲毫畏懼。因為她的身後，是無數雙信任的眼睛，是傳承了千年的蘇繡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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