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社的繡房裡,桑葉汁的清甜味還沒散,就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攪亂了。林曉攥著幾張打印紙闖進來時,薑芸正和小滿核對技術手冊的手語口訣,藍封皮筆記本攤在繡繃上,頁腳沾著點淺綠的汁液——是早上榨桑葉汁時不小心蹭到的。
“薑姐,查到了!”林曉的聲音帶著喘,額角沾著汗,“那個‘老陳’,本名陳富貴,上個月被化工廠辭退後,就跟山崎的人有聯係。黑色轎車裡的人叫佐藤,是山崎株式會社在中國區的聯絡員,昨天他給老陳轉了兩萬塊,備注是‘配方辛苦費’。”
薑芸捏著筆記本的手指猛地一緊,頁腳的綠漬被揉得發暗。她想起昨天窗外那輛貼滿黑膜的車,想起老陳在微信群裡發的配方照片,心裡像被繡針紮了下——原來從一開始,老陳就不是單純想賣配方,是山崎的人早盯著合作社的技術了。
“這些人……是想毀了蘇繡啊。”張師傅湊過來看打印紙,枯瘦的手指在“山崎株式會社”幾個字上反複摩挲,指腹的老繭蹭得紙頁發響。他想起前幾天試繡的金線,那抹柔潤的光澤是多少個夜晚調出來的,現在卻被人偷了配方,說不定要用來做粗製濫造的東西。
小滿也急了,指著手機裡老陳的頭像,飛快地比著手語:“要不要報警?不能讓他們再亂傳配方!”她的指尖還沾著繡線的金粉,比劃時金粉簌簌落在紙上,像撒了把碎星。
薑芸剛要開口,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吵嚷。周玲跑進來,臉色發白:“薑姐,不好了!王家村的村民來了,說買了咱們合作社的‘化學固色繡品’,洗了一次就掉色,還說咱們用假貨騙錢!”
幾個人趕到門口時,院壩裡已經圍了十幾個村民。為首的王大叔手裡攥著塊繡著牡丹的方巾,方巾的金線發烏,邊緣還卷著毛,一扯就有細絲往下掉。他看見薑芸,往前遞了遞方巾,聲音又急又啞:“薑姑娘,你看看!這就是在鎮上的‘蘇繡專賣鋪’買的,老板說跟你們合作社是一家,結果洗了一次,牡丹瓣都褪成白的了!我老婆子攢了半個月的錢買給兒媳婦當見麵禮,現在可怎麼好?”
周圍的村民也跟著附和,有人舉著同樣發烏的繡品,有人小聲議論:“都說合作社的技術好,怎麼還出這種東西?”“不會是為了省錢,用了差的固色劑吧?”
薑芸接過王大叔手裡的方巾,指尖剛碰到金線,就皺起了眉——這金線硬得像塑料,沒有半點桑蠶絲的柔潤,湊近聞還能聞到股刺鼻的化學味,跟合作社用的桑葉汁固色劑完全不同。她用指甲輕輕刮了下金線表麵,一層黑色的粉末就掉了下來,沾在指尖發澀。
“王大叔,這不是咱們合作社的繡品。”薑芸把方巾舉到陽光下,“您看,咱們的固色繡品,金線裡摻了桑葉汁,在光下會有淡淡的綠暈;而且針腳是‘密接針’,每厘米至少有十二針,您這方巾的針腳稀稀拉拉,最多八針。”她又翻到方巾的背麵,“咱們的繡品都會在邊角繡個小小的‘薑’字暗記,您這上麵什麼都沒有。”
王大叔愣了愣,接過方巾仔細看,果然沒找到暗記。他撓了撓頭,臉上有點發燙:“那……那老板說跟你們是一家啊,還拿了張你在盧浮宮的照片當幌子。”
“是山崎的人搞的鬼。”林曉把打印紙遞給王大叔,“他們偷了咱們的配方初稿,用劣質固色劑做假繡品,就是想讓大家以為合作社的技術不行,壞咱們的名聲。”
張師傅蹲下身,撿起村民手裡另一塊假繡品,指尖撫過褪色的牡丹瓣,聲音裡滿是痛心:“老輩繡牡丹,要選三月的新絲,金線得用真金箔纏,就算過十年,顏色也不會掉。現在這些人,用的是化纖線,固色劑是工業廢料做的,這哪是繡品?是糟蹋手藝!”他說著,指腹用力擦了擦假繡品的金線,黑色的粉末沾了滿手,“你們看,連金粉都是假的,是染了色的滑石粉。”
村民們這才明白過來,王大叔紅著臉說:“薑姑娘,對不住啊,沒弄清楚就來鬨。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鎮上還有好多人買了這種假繡品呢!”
“您彆急。”薑芸拍了拍王大叔的肩膀,“林曉,你現在去鎮上的‘蘇繡專賣鋪’,把假繡品都買回來,錢從合作社的賬上出,不能讓村民吃虧。另外,聯係縣市場監管局,讓他們查這家店的資質——我猜,營業執照都是假的。”
林曉點點頭,轉身要走,小滿突然拉住她,指著假繡品的邊角,比著手語:“這裡有個小標記,像個‘山’字,很小,不仔細看找不到。”
眾人湊過去看,果然在方巾的邊角處,有個比指甲蓋還小的“山”字,是用黑色的線繡的,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汙漬。薑芸的心沉了沉——這是山崎的標記,之前查山崎的資料時,見過他們產品上類似的圖案。看來佐藤不僅買了配方,還專門開了店賣假繡品,就是想徹底搞臭蘇繡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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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一起去。”薑芸突然說。她想親眼看看那家店,看看佐藤到底想耍什麼花樣。
張師傅拉住她:“你去太危險了,佐藤是山崎的人,說不定有備而來。讓林曉去就行,你留在合作社,還有更重要的事——得讓大家知道怎麼分辨真假繡品,不然以後還會有人上當。”
薑芸想想也是,便把技術手冊遞給周玲:“你和小滿一起,去周邊的村子跑一趟,把分辨真假的方法教給村民。尤其是看暗記、聞味道、扯金線這三點,一定要講清楚。”
等林曉和周玲走後,薑芸心裡總覺得不踏實。她想起昨天口袋裡的日記,那句“外賊易擋,內憂難防”像根刺紮在心裡。她借口去庫房拿繡線,悄悄進了空間。
靈泉池的水又渾濁了些,之前清澈的水麵浮著層淡淡的灰霧,池底的淤泥看得更清楚了。薑芸蹲下身,指尖剛碰到水麵,就覺得一陣涼意——比上次更冷,像冰碴子紮在手上。她抬頭看掛在牆上的日記,日記本竟然自己翻開了,新的字跡正慢慢浮現,是淡紅色的,跟池邊的紋路一個顏色:“假繡亂真,泉亦難辨,匠心不存,泉將枯。”
薑芸的心猛地一縮。靈泉是跟著匠心走的,現在假繡品泛濫,連靈泉都有了反應。她想起張師傅說的“手藝的魂在針腳裡”,忽然明白過來——山崎的人不僅想偷技術,還想斷了蘇繡的魂,隻要大家都覺得蘇繡是假貨,沒人再信匠心,靈泉說不定真的會枯。
她伸手摸了摸日記的紙頁,淡紅色的字跡還帶著點濕意,像剛寫上去的。口袋裡的“蘇繡傳承印”突然發燙,她掏出來一看,印章的紋路裡滲著點灰黑色——跟假繡品上的滑石粉顏色一樣。
“內憂到底是誰呢?”薑芸對著靈泉池輕聲問,水麵的灰霧晃了晃,沒給出答案。她想起合作社的老匠人,想起年輕的繡娘,甚至想起王桂香——上次王桂香偷偷拍了協議,現在會不會還有彆的心思?
正想著,空間外傳來小滿的聲音:“薑姐,你在庫房嗎?有個聾啞繡娘說,昨天看見佐藤在合作社附近的桑樹林裡,好像在埋什麼東西。”
薑芸趕緊收起日記,走出空間。小滿正站在院壩裡,身邊跟著個穿藍布衫的聾啞繡娘,繡娘手裡拿著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長方形的盒子——是昨天佐藤從車上拿下來的東西。
薑芸心裡一緊:“桑樹林在哪?現在就去看看。”
三個人趕到桑樹林時,夕陽正把樹影拉得很長。聾啞繡娘指著一棵老桑樹下的土堆,土堆上的草還沒長好,明顯是剛埋過東西。薑芸蹲下身,用手挖了挖,指尖碰到個硬邦邦的東西——是個鐵盒子,上麵刻著“山崎株式會社”的字樣。
她剛要打開盒子,遠處突然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抬頭一看,正是昨天那輛黑色轎車,佐藤坐在駕駛座上,正隔著車窗往這邊看。四目相對的瞬間,佐藤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踩下油門,車子飛快地消失在路儘頭。
薑芸握著鐵盒子,指節發白。盒子很沉,不知道裡麵裝著什麼,但她能感覺到,這又是山崎布下的一個陷阱。夕陽的光落在鐵盒上,“山崎株式會社”幾個字泛著冷光,像隻盯著獵物的眼睛。
她沒有立刻打開盒子,而是把它抱在懷裡,轉身往合作社走。小滿跟在她身邊,能感覺到她的肩膀在微微發抖——不是害怕,是憤怒,是心疼。心疼那些被假繡品騙的村民,心疼被糟蹋的蘇繡手藝,更心疼那池正在渾濁的靈泉。
回到合作社時,張師傅正在給村民們演示真假繡品的區彆。看見薑芸抱著鐵盒子,他迎上來:“這是……”
“山崎埋的,還沒打開。”薑芸把盒子放在桌上,“先處理完假繡品的事,再看這裡麵是什麼。”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院壩裡的村民,掃過繡房裡亮著的燈,聲音突然變沉,“不管他們埋什麼,隻要咱們守住匠心,就不怕他們搞鬼。”
張師傅點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燈光下,薑芸看見張師傅的鬢角又添了幾根白發,想起上次他送養發藥方時說的“老祖宗的手藝不能斷”,心裡突然定了些。
隻是她沒說,剛才在桑樹林裡,口袋裡的日記又多了一行字,是用極淡的紅色寫的:“鐵盒藏毒,內鬼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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