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黎明,像一層稀薄的、帶著冷意的水彩,透過盧浮宮高大的玻璃窗,悄然漫進展廳。
小滿還在沉睡。她的呼吸均勻而綿長,仿佛要將過去三十六個小時的疲憊,都融化在這片刻的安寧裡。薑芸坐在她床邊,為她蓋好毯子,目光落在那雙纏滿紗布的手上。紗布已經滲出點點血跡,像雪地裡綻開的紅梅,淒美而決絕。
昨夜盲人記者皮埃爾那句“我看見了它的靈魂”,依舊在薑芸的腦海中回響。那不僅是對小滿的肯定,更是對蘇繡這門古老技藝最深邃的理解。藝術,原來真的可以超越視覺,抵達靈魂的共鳴。
然而,這份感動與慰藉,很快就被窗外那通電話帶來的寒意所衝散。山崎雄一,像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並未因昨夜的“失敗”而退卻,反而吐出了更惡毒的信子。
“不惜一切代價……”
薑芸握緊了拳頭。她知道,明天的展覽,將不僅僅是一場藝術的展示,更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她們必須在山崎發動下一次攻擊之前,奪回主動權。
就在這時,展廳的門被輕輕推開,林曉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她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壓抑不住的激動與興奮,臉頰因快步跑動而泛著紅暈。
“薑姐!找到了!我找到了!”林曉的聲音壓得很低,卻難掩其中的力量。
薑芸立刻站起身,示意她到角落說話,生怕吵醒小滿。
“是監控,”林曉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一個u盤,緊緊攥在手心,像攥著滾燙的烙鐵,“盧浮宮的官方監控說那段時段的錄像‘因技術故障損壞’,但我不信。我托瑪利亞女士幫忙,找到了昨晚值班的保安,一個叫亨利的老先生。”
林曉的語速很快,帶著一絲後怕的顫抖:“他一開始什麼都不肯說,說會被開除。我就跟他聊,聊他在這裡工作了三十年,聊他見過多少藝術品,聊他對每一件展品的感情……最後,我提到了小滿,提到了她正在用生命還原一件被玷汙的作品。亨利先生沉默了很久,最後從口袋裡拿出了這個。”
林曉攤開手掌,那個小小的u盤在晨光下泛著金屬的光澤。
“他說,這是他偷偷保存的監控備份。他覺得,有些東西,比規定更重要。他看到了那個戴口罩的人,也看到了策展人皮埃爾給他的授權書。他說,那不是盧浮宮的授權書格式。”
薑芸的心猛地一跳。她接過u盤,那小小的金屬塊,此刻卻重若千斤。這不僅僅是一段視頻,這是她們反擊的武器,是洗刷冤屈的鐵證。
“亨利先生還告訴我,”林曉補充道,“那個戴口罩的人,在離開時,掉落了一個東西。亨利撿到了,讓我交給你。”
她遞過來一個東西,用紙巾包裹著。薑芸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麵是一枚袖扣,袖扣的背麵,刻著一個精致的櫻花標誌,以及“y.y.”兩個字母——山崎雄一yaazakiyuichi)的姓名縮寫。
證據鏈,正在一環環地扣緊。
就在這時,薑芸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加密信息,隻有一個音頻文件。
薑芸和林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警惕。她戴上耳機,點開了文件。
一陣嘈雜的背景音後,傳來了陳嘉豪壓抑而緊張的聲音,旁邊還夾雜著山崎雄一暴躁的日語怒吼。
“……山崎先生,計劃失敗了,她們……她們重新繡了一件,而且……而且比原來的更好……”這是陳嘉豪的聲音。
“八嘎!”山崎的怒吼像野獸的咆哮,“一群廢物!沒關係,展覽必須按原計劃進行!告訴皮埃爾,就把那件仿品掛出去!”
“可是……那是仿品,會被發現的……”
“發現又如何?”山崎的聲音裡充滿了不屑與瘋狂,“你就告訴媒體,這才是‘東洋刺繡’的真正源頭!蘇繡,不過是我們傳過去的分支!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最頂級的東方刺繡,掌握在我們山崎株式會社的手裡!”
音頻到這裡,戛然而止。
薑芸摘下耳機,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她終於明白了山崎的終極目的。掉包,不僅僅是為了竊取一件作品,更是為了竊取一段曆史,篡改一種文化的起源。這是比盜竊更惡毒、更陰險的陰謀。
“他瘋了……”林曉聽完薑芸的複述,臉色蒼白,“他想要連根拔起。”
“他不是瘋了,他是貪婪到了極點。”薑芸的眼神變得異常冰冷,但那冰層之下,是燃燒的怒火,“林曉,我們不能再等了。瑪利亞女士呢?”
“她已經聯係了《費加羅報》的記者,他們隨時待命。”
“好。”薑芸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我們現在就去見瑪利亞。然後,召開新聞發布會。”
“現在?”林曉有些驚訝,“距離開展隻有不到十個小時了。”
“就因為時間緊迫,才更要打他一個措手不及。”薑芸的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株在風雪中絕不彎折的翠竹,“他要竊取我們的曆史,我們就要在全世界麵前,把真相公之於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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