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金輝懶洋洋地鋪灑在寬闊的江麵上,將粼粼波光染成一片碎金。風打著卷兒拍著船身,像金戈鐵馬的聲音。
此刻,三艘水泥船停在長江的一個臨時岸口。
下午三點多鐘,肖燕家的船後艙,許蘭鳳、肖大鳳、朱冬梅正操持著晚飯。
角落裡,肖燕用手逗著鐵皮水桶裡的小雜魚——今天它們逃過了一劫。
中艙裡,兩張舊木桌並排擺開,桌上已擺好了幾碟開胃小菜:蘿卜乾炒豆皮、薑絲拌鹹菜和涼拌野菜。
肖年成、朱貴喜和沈得福早已盤腿圍坐在桌邊,臉上神情有些唏噓和恍惚。
回想起前幾天興港碼頭的那個早晨,還是會有些後怕。
中年夫妻、年邁的老父親、年幼的兒子就在寂靜的夜晚全被殺了。船艙裡到處是血水,船上的錢和貨物不見蹤影。
穿著製服的公職人員逐一排查也沒有任何線索。
大家不得不佩服肖老頭的警醒和老道。破破爛爛的船和衣裳,交易選擇以物易物,夜間的巡視等等都是寶貴的行船經驗。
朱金平提著酒壺,小心翼翼地為大家麵前的粗瓷酒杯裡倒酒。醋椒雜魚和野鴨燉洋山芋被朱冬梅麻利地端上桌。許蘭鳳、肖大鳳捧著魚湯泡飯,細細地品嘗。
肖年成、朱貴喜和沈得福各自捏著小小的酒杯,含笑地舉起來說:“今天是小燕的生日,我們沾光吃頓好的。”
肖燕興奮地舉起自己的搪瓷碗脆生生地嚷道:“乾杯!”臉上還有點淤青的沈銀林和朱金平也舉起酒杯。
朱貴喜夾了一塊豆皮嚼了嚼,看向肖年成,“明天我們就往南再開一天到金魚鎮”。
肖爸爸抿了抿嘴裡的魚肉,吐出一點魚刺,點了點頭說:“爸說他以前在那邊做過生意,可以去打聽一個叫戴三的人。”
沈得福咂了一口酒說:“船上的生活用品也要補給,還要收些廢銅。娘的,我到現在腿肚子還打顫。”
“爸爸,要吃魚肚肚。”肖燕把勺子伸到魚盤子上等肖年成剔魚肉。
“這魚小,刺多,彆吃。”許蘭鳳搖了搖頭。
沈銀林用筷子夾起一條大一點的魚笑著說:“這一條翻過來,魚肚子還有肉。”
朱貴喜立馬用筷子狠狠敲了下外甥的手,拉著臉說道:“船上人家不能說翻字”。
沈銀林委屈巴巴的“哦”了一聲,有點蔫頭巴腦的。他傷還沒好又被穿製服的嚇到了。
沈得福看到自己兒子被打,笑得下巴肉都打顫。收獲了自己兒子的白眼一枚。
肖燕收回勺子低頭挖著自己碗裡的炒米,偷偷抬起頭瞄了一眼大姑父。
大姑父長著一雙桃花眼,年輕時是個美男子,隻是個子有些矮,不足一米七。因為勞作而變得粗糙的臉在四十的年紀爬滿了皺紋,常年板著的臉和下拉的嘴角顯得很嚴肅。微微佝僂的背像個小老頭。
肖燕其實有些怕大姑父的。
“來來來,給我們的肉乖乖夾個洋山芋。”沈得福夾起一塊土豆放到肖燕的勺子上說道:“這個洋山芋比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