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山轉頭看到堂屋裡濃黑如墨的晦氣翻騰著往院中溢出,撇撇嘴,“待會兒給你們整點料醃一醃。”
戴山把皺巴巴的書翻到往生符那一頁,對照著用尺子在裁好的符紙上定好點,蘸墨舔筆,屏氣凝神,引著五行靈氣畫符。
一符成,鼻血出……
戴山淡定地把硯台放在鼻子下,等著幾滴珍貴的血,接著用酒精棉緊緊按住鼻翼。
感覺不再流鼻血了,再次添料磨墨……
二符成,鼻血噴……
戴山快速地拿過一張黃表紙放在鼻子前,等著這幾十滴珍貴的血,接著用酒精棉死死按住鼻翼。
等鼻子終於不流鼻血了,他摘下眼鏡,像個死狗一樣伸著舌頭,喘著粗氣癱在椅子上。
不知道一橫兄的兒子有沒有這方麵的天賦,像他這種蠢笨如豬的畫一張符廢血,畫兩張符廢命啊!
當年要不是一橫兄誤打誤撞地來到金魚鎮,被叔叔雇著打了幾件銅器,也不會有這段師徒情誼。
當年要不是一橫兄幫著畫符,就憑他這灑熱血的程度……
包入地府的!
一次兩張符已經是極限了,估計這一個月都拿不動筆了。
戴山把往生符小心地放入破包裡。
剛準備起身,聽到炭頭在院中“汪汪汪”地叫喚,皺眉想了想,趕緊又爬下地下室,從一個箱子裡翻出了一件黑色的破袍子。
用炭筆描繪了樣板,拿起剪刀認真地裁剪、縫合,一個黑黢黢的炭頭模樣的小狗布偶立在桌子上。
戴山拍拍手,感歎了一聲,技藝如此絲滑,他果然還是隻能乾人事。
一碗桃花釀入肚,戴上眼鏡,繼續乾活。
戴山把幾個瓶瓶罐罐裡的粉末依次撒在染血的黃表紙上,再把黃表紙折疊成一個三角包。
銅盆裡點著一根滿是燭淚的白蠟燭,三角包放在燭火上點燃,燒成灰燼,最後把黑壇子裡的幾十年的老酒倒入攪和攪和。
堂屋裡酒碗中的網兜也被丟到西廂房。
此時戴山從眼鏡裡看到地上的東西上有不同顏色的氣。
尤其叔叔的遺物上泛著的紫金色光芒差點閃瞎他的眼,怎麼自己的遺物上沒有這麼濃的靈氣?
他把泛著濃黑晦氣的扇子、網兜、翡翠、袁大頭等都浸泡在銅盆裡,看著沸騰的黑氣不停地溢出消散,滿意地點了點頭。
普通人沾染了這些晦氣,早到地府幾輪遊了,幸好有叔叔的遺物克著。
至於這些石頭,靈氣散得差不多了,估摸著也開不出帝王綠來,不值幾個錢。
到時給一橫兄的孫子孫女雕點小玩意,把玩把玩。
戴山喚著炭頭守住西廂房的門,自己背著破包,戴著眼鏡往新墳那邊慢慢踱去。
一路上,有蛙聲,有鳥叫聲,有蟲鳴聲,熱鬨又寂靜。
戴山喜歡人和動物的熱鬨,哪怕是潑婦罵街,瘋狗咬人,都是獨屬於陽間的熱鬨。
在桃林的那段時間,白天沒個鳥人,夜晚上萬的鳥鬼吼來吼去,搞得他都精神分裂,有暴力傾向。
戴山討厭陰間的熱鬨,哪怕隻是飄來飄去,沒點聲響,都厭惡至極。
要不是桃花姑姑接棒替他,他都要自請到地府去守畜生道了,感謝桃花姑姑。
十八年前的鳥村,夜晚也是熱鬨的,甚至還有一個小鬼市。
硬是被戴山用龐大的遺產把這個鬼市逼歇業了。
凶的就打一頓再拍一張魂飛魄散符,不凶的就打一頓再拍一張往生符。
戴山承認那段時間自己的戾氣確實有點重,遺產肉眼可見得嚴重縮水。
現在的鳥村,墳比人多,但是一個鳥魂都沒有,戴山相當的滿意。
嗯?
還是有一個小冤魂的!
戴山戴著眼鏡遠遠的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女鬼趴在新墳前的貢品上吸食著。
察覺到有生人靠近,小女鬼直起身,眼珠通紅,張牙舞爪地想把這個生人逼退,魂魄的怨念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