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節,許記小酒館擺了三桌。
杜子騰帶著懷孕三個多月的朱冬梅回來了,他們來接朱蒼山一家回那個偏遠的老家——蒼桐山。
男人這一桌,老一輩的肖老頭、許網扣、朱二老爺已經喝得麵紅耳赤。年輕一輩的朱貴德、許青蝦、肖年成、朱蒼山行了兩輪酒令,也有些大舌頭了。隻有輩分最小的杜子騰和大廚師沈得福是最清醒的。
肖燕聞著屋子裡的酒香,吞了吞口水。自從肖月醉酒以後,許蘭鳳化身母老虎,給倆個女兒下了禁酒令,不成年不碰酒。看著杯子裡加熱過的可樂,她牙齒都酸了。
朱英俊、肖月和王小誌喝得不亦樂乎,三個人不時地碰杯,而且把吐出來的蝦頭和骨頭擺了方陣。
朱英俊的蝦頭統一朝東,肖月的蝦頭朝北,王小誌的蝦頭朝西,骨頭壘得整整齊齊。三人看著肖燕麵前亂七八糟的蝦頭、魚刺和骨頭,都用譴責的目光看著她。
肖燕把架在凳子上的右腳放下來,不情願又不得不敷衍地隨意擺弄了一下。看不過眼的朱英俊老老實實的幫她把吐出來的蝦頭統一朝南,骨頭和魚刺擺放整齊。
心裡想罵人,特麼的,沒有酒喝就算了,吃個飯還要這麼麻煩。一個不爽,肖燕把鞋子脫了,兩隻腳踩在凳子上,像猴子一樣蹲著吃飯。
自從上了岸,船上人家的習性就出來了。
在家裡走著走著就想席地而坐,走著走著就想脫鞋子脫襪子,坐著坐著就想把腳架起來,躺著躺著就想滾來滾去。
肖燕有一天夜裡,一不小心把肖月踢下了床,隻怪一米八的床太窄了。
“小燕,你在乾什麼?把腳放下坐好了,像什麼樣子。”許蘭鳳看見大姑娘那吃飯的姿勢,心臟都快停了。
她看好的大女婿還在呢!小俊可是拍著胸脯保證長大了要娶她家小燕的,萬一把這孩子嚇走了怎麼辦?
高開和陸元榮她都問過了,倆孩子對常靜靜念念不忘,說不會娶老大,隻有朱英俊願意。
“蘭鳳,你隨孩子吧。”朱靜舒老神在在的喝著湯,“女大十八變,說不定一長大就文靜了,我小時候不也經常爬牆頭。”
許蘭鳳舉著杯子說道:“你不嫌棄就行,我可說好了,以後就是你兒媳婦了,不能反悔啊!”
“隻要她不嫌棄我家小俊像個女孩子。”朱靜舒也舉起杯子,“這樣也挺好的,以後沒人敢欺負我家小俊。”
朱冬梅轉頭看了孩子那一桌,然後笑了,說:“舅媽,小燕知道你給她定了娃娃親了嗎?”
“要她知道乾什麼?”肖老太撇撇嘴,“有人要就不錯了,小俊多好的一個孩子啊,長得像觀音座下的童子,願意娶她,她就偷著樂吧!”
張紅小懷裡抱著個四個月大的小嬰兒,也讚同地點點頭,“親家母說得對,小燕這孩子就是太皮,難得的小俊這孩子喜歡。”
然後轉頭對著大姑娘許苗鳳說:“小十一以後要教育好了,做個文文靜靜的姑娘,千萬不能讓蒼山教她打那個什麼木樁子,小燕和小月已經掰不過來,估計青蝦以後的孩子也懸。”
許苗鳳敷衍地點點頭,孩子又不是盆景,哪會照著你的想法長,再說了,遺傳也很重要的,小十一的親身爹娘是誰都不知道呢!
不過還是要給自己老媽麵子的,自從弟弟許青蝦談了個會練武功的對象以後,她媽張紅小也抑鬱了,整天唉聲歎氣,說打漁的人家變成打架的人家了。
說到這個小十一,不是許苗鳳生的,是肖月那個小屁孩撿的。
那一天正好是陰曆十月十一,天蒙蒙亮,肖月背著個小書包屁顛屁顛地去幼兒園,因為她是值日生,要去站門崗。
新家離幼兒園就隔了兩條巷子,穿過電影院的大廣場,往東的一條巷子一百米就到了幼兒園。
電影院灰撲撲的台階下麵,有個常年上鎖的小倉庫,門邊堆著附近人家倒的垃圾。就在焚燒成灰的汙穢旁邊,一個破舊的籮筐孤零零地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