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爺喝了一口酒，想了一下，說：“好像聽說老板娘的老公和兒子被陷害，然後變成凶煞殺了人，進了油鍋。她們似乎和白袍上官關係不錯，也沒什麼鬼敢去店裡鬨事，就是那幾個娘們心太黑了，她們店的衣服一般鬼買不起。”
“沈太爺爺，你提醒一下我外公，要是去買衣服就說我的名號，或者說認識戴山，她們就知道了，肯定會便宜的。”
“那我今天下班回去，就到她們店裡去挑衣服，我看上一件粉色的襯衫很久了，今天正好有錢。”沈老太爺把手裡的幾個銀元寶塞進衣襟內，喜滋滋地誇讚：“還是你小丫頭孝順，比我那個不孝子孫好多了。”
“我這幾周不都給你燒元寶了嗎？難道你沒收到？”肖燕在墳的周圍看了看，是四周的鄰居拿了嗎？
“收到了，就是你外公經常請我下館子看戲，我不也要回請嗎？再說了，我上頭也要打點，總不能一直跟你外公借吧！”
肖燕忍不住問了句：“我外公現在什麼情況？沈太爺爺你就挑能說的說。”
“你外公在下麵鬼緣不錯，有錢又大方，而且我和牛頭馬麵照看著，他自己又有幾十個打手，沒有鬼敢不長眼去找茬。有時候我們太忙了，他還會免費幫著擺渡。上頭對他也頗為讚賞。所以你不要擔心，挺好的！”
肖燕點點頭，又問：“沈太爺爺，你見到我五姑姑了嗎？她現在怎麼樣？”
“哎！五鳳啊，可能要受一點點懲罰……”沈老太爺大拇指掐著小手指的指節，“要不要我去打點一下？”
“彆！千萬彆打點！”肖燕伸出雙手用力搖晃，“那個腦子拎不清還是受點苦好，不然永遠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
“你這丫頭也太心狠手辣了，那張蜘蛛網到現在還緊緊捆著她呢！底下的官差剪不開，乾脆就把她掛在苦情樹上，天天吞苦果，說這網什麼時候鬆掉，什麼時候刑罰結束。我估摸著，有得掛呢！”
“我這不是怕她執念太深不願意下去嘛！你說她來這一出出其不意，把家裡人嚇得夠嗆，萬一滯留在上麵，犯什麼事，我爺爺還不傷心死。她自己不就是要一了百了嘛，我這是成全她。”
“好了好了，不提她了……”肖燕看沈老太爺拿起兔子燈，好奇地問：“沈太爺爺，你是要去接周劉莊那個逮兔子的人嗎？”
“你這小腦瓜子，怎麼那麼聰明呢？”
“那人家來找過爺爺，說是逮兔子跌倒了，撞到一個墓碑上，嚇著了，回家後就迷迷糊糊做了一夜稀奇古怪的夢。後來總是覺得有什麼東西跟著他，特彆是晚上，他上茅廁的時候，那東西還勾他的腳，拍他的肩膀。正月裡，我和爺爺去看了，確實他衝撞了那個老爺爺。後來爺爺讓他疊了元寶打招呼，那個老爺爺就走了。”
“沒過多久，他們家又找上門來，說這個人還是覺得不對勁，勾他腳的，拍他肩膀的東西還在，甚至他一到晚上就能看到家裡有鬼手拍個不停。於是，我和爺爺又去了，還在他家蹲守了一個晚上。發現那個鬼手是他家院子裡的雞爪槭樹的葉子投在牆上的影子。那個茅廁勾他腳的是牆外麵的竹子的一截根長到裡麵了，拍他肩的是茅廁頂上電燈的開關線。所以什麼事也沒有，就是虛驚一場。”
“不過，十幾天前聽說這個人瘋了，總說有人要殺他，說家裡人都是鬼，還拿鐵鍬拍自己的哥哥，說他哥哥是厲鬼變的，要來索命。家裡人實在沒辦法就把他綁起來送到醫院，醫生說他患了迫害妄想症。”
“我和爺爺又去看了一下，真的沒有任何玄乎的地方，他純粹就是腦殼有病了。不肯穿衣服，說衣服裡有毒針，不肯喝水，說水裡被放了農藥，不肯吃東西，說食物裡麵摻了有毒的粉末。短短兩三天人就快不行了，到現在就剩一口氣，好像已經放在地上的稻草堆裡了。”
“不過，令我們比較氣憤的是周劉莊那些碎嘴的居然說是我五姑姑作怪，特麼的，我五姑姑都被掛在苦情樹上了，怎麼作怪？肯定是這個人自己心裡有鬼，說不定他們家曾經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遭到報應了，拿我五姑姑當借口。”
沈老太爺把兔子燈提起來晃了晃，說：“這就是命數啊！好啦……我該去工作了……要是去晚了是要被扣獎金的……”
不能再談下去了，不然就被這丫頭套話了。
“沈太爺爺再見，幫我向牛頭馬麵問個好，都好久沒見到他們了，地府就隻有這一對牛頭馬麵嗎？”
“一群！”沈老太爺揮了揮手緩緩升空。
肖燕手做喇叭狀喊著：“沈太爺爺，你提醒一下你手下的牛頭馬麵，下次不要到女廁所勾魂，太不體麵了！”
沈老太爺腳下一滑，差點摔倒，萬幸燈芯隻是晃了一下沒有大礙。
他拍拍胸口，這丫頭克他，每次遇到她都會出點小狀況，下次不能現身，拿了錢就走……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千年等一回……我無悔啊，是誰在耳邊說愛我永不變，隻為這一句啊哈斷腸也無怨，雨心碎風流夢纏綿情悠遠，啊……啊……啊……西湖的水我的淚，我情願和你化作一團火焰……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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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燕扯著嗓子唱到動情處還學著電視裡的小青來了個施法動作，手指間兩團火焰飛個不停。
一個不小心，火星子飛到岸邊的一棵柳樹上，頓時著了。
“媽呀……各位大爺大媽莫怪莫怪……水來……”
一股水龍卷向柳樹上的火星，滋滋冒著濃煙。
“小燕啊，小燕……你在哪裡？……小燕……”
聽到老妖怪奶奶的哭喊聲，肖燕趕緊提著籃子走過去。
“奶奶，我在這兒呢！你怎麼了？”
肖老太緊緊拉著肖燕的衣袖，結結巴巴地說：“有……有鬼……我聽到鬼唱歌了……還有鬼火……快快快……我們收拾東西回家去……”
“這裡是桃園，有鬼不是正常的嘛，說不定是五姑姑來找你了。”肖燕表麵一本正經，內心的小人笑得滾來滾去。
“我們快回家去吧！也到中午了，回家吃飯吧！”肖老太腿開始打晃，人有點哆嗦了。
怕把老太太嚇中風了，肖燕趕緊收拾好東西攙扶著她往碼頭走去。
估計，下一周老妖怪奶奶就不要來桃園了吧！
她的周末呀！
好不容易放一天，她有多少事情要做啊！
早知道這樣，早點弄個歌吼吼，弄個火呀！水呀！煙呀！鳥呀！
漁船穩穩地滑過波光粼粼的水麵，看著兩岸後退的蘆葦叢，肖燕輕輕哼唱著《拔根蘆柴花》。
這首歌應該應景了。
桃園內一處低矮的房子裡，一個瘸腿的老頭探出頭來，看著遠去的船隻拍拍胸口，這個嚇人的丫頭終於走了。
然後火速把肖五鳳墳前的蘋果、酒和紅燒肉拿進了屋子裡麵，而沈老太爺墳前的烤雞和酒看也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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