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直挺挺地站著，眼神空洞，像個木偶。我突然想起顧南城剛才掏出來的芯片，上麵刻著行小字：強製服從指令，優先級——林若曦。
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被下了指令。
原來他說的還糖，是這個意思。
我把顧南城輕輕放在地上，撿起那塊帶血的芯片。共生體在皮膚下遊動，燙得我渾身發抖，卻有種奇異的平靜。
“你以為隻有他有指令？”我站起來，感覺骨頭縫裡都在冒綠光，“我媽當年也給我留了點東西。”
女人臉上的笑僵住了。我衝她舉起芯片，這玩意在我手裡發燙，像塊燒紅的烙鐵。
“這是顧南城的核心芯片。”我看著她往後退，突然笑了，笑得停不下來，“你猜，要是我把它捏碎，會發生什麼？”
走廊突然劇烈震動，天花板往下掉灰。女人轉身就跑，沈墨像個影子跟在她後麵，臨走前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裡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快得抓不住。
我沒追。抱著顧南城坐在地上，他身體還沒涼透，我把臉貼在他胸口，聽著空蕩蕩的回響，像聽著自己的心跳。
坡下麵傳來奇怪的聲音，像有什麼東西在撞門。我低頭看見顧南城的手突然動了動，指尖在我手背上畫了個圈，是我們小時候拉鉤的樣子。
他眼皮顫了顫，睜開條縫，氣若遊絲：“還……還沒完呢……”
我剛想說話，就聽見金屬撕裂的巨響。走廊儘頭的鐵門被撞開，無數綠色的影子湧進來，為首的那個穿著林淵的白大褂，臉卻長得和顧南城一模一樣，隻是眼睛裡沒有絲毫溫度。
“第三個鉤子。”新的克隆體舉起槍，槍口對準我的胸口，“林博士的終極指令——清除所有失控體。”
顧南城突然從地上彈起來，擋在我身前。子彈穿胸而過，他悶哼一聲，卻死死抓住克隆體的槍管，衝我笑：“這次……真的還完了。”
克隆體的槍突然炸膛，碎片紮進他的臉。他嗷一聲後退，顧南城撲過去抱住他，往牆上撞。兩人滾在地上廝打，綠色的血濺得到處都是，分不清誰是誰。
我看著他們扭打，突然想起女人剛才的話，想起照片背麵的字，想起顧南城刻在手心的名字。
原來我們都隻是實驗品。
原來所謂的愛，也隻是設定好的程序。
克隆體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手裡攥著塊碎鏡片，往我這邊衝。顧南城撲過去抱住他的腿，被拖在地上摩擦，後背的肉都磨掉了，露出裡麵的骨頭，白森森的。
“跑啊！”他吼得嗓子都破了，血沫子噴在地上，“彆管我！”
我沒跑。共生體在我身體裡沸騰，像要燒起來。我看著自己的手變成綠色，指甲變得又尖又長，像那個女人一樣。
原來我也在變成怪物。
克隆體甩開顧南城，撲過來掐我的脖子。我沒躲，反而笑著迎上去。就在他指尖碰到我的瞬間，我聽見他腦子裡傳來個聲音，是林淵的聲音，冰冷又疲憊。
“終止指令，啟動自毀。”
克隆體的動作突然僵住，眼睛裡的綠光開始閃爍。他看著我，嘴動了動，沒發出聲音，但我看懂了，他說的是“對不起”。
爆炸聲響起的時候，我撲過去抱住顧南城。衝擊波把我們掀飛，我聽見他在我耳邊笑，氣若遊絲。
“你看……我沒騙你吧。”
我抱著他穿過火海，走廊在身後坍塌。沈墨站在出口，眼神恢複了清明，胳膊還是歪的，看見我們就跑過來幫忙。
“蘇蔓在外麵接應。”他扶著顧南城的另一邊，聲音發顫，“我爸的意識……剛才在我腦子裡說，祭壇下麵有解藥。”
顧南城突然咳嗽起來，咳出的血裡帶著小塊綠色的東西：“彆聽他的……那老頭壞得很。”
我沒說話，隻是抱緊了他。外麵的天是黑的，下著雨，雨點落在臉上，帶著股鐵鏽味。
蘇蔓舉著傘跑過來，看見我們就哭：“我找到船了，快……”
她的話沒說完，顧南城突然指著湖麵。漆黑的水麵上漂著無數影子，都朝著一個方向遊，是祭壇的方向。
“它們來了。”顧南城笑了笑，眼睛慢慢閉上，“若曦，記得……彆信任何人。”
他的手徹底垂下去的時候，湖麵突然亮起綠光，像條通往地獄的路。我看著那些影子爬上岸，聽見它們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和顧南城剛才咳嗽的聲音一模一樣。
沈墨拽著我往船那邊跑，蘇蔓跟在後麵哭。我回頭看了眼湖麵，綠光裡站著個女人，穿著我媽的白大褂，衝我揮了揮手。
雨越下越大，打在臉上生疼。我突然想起顧南城刻在手心的字，想起他說的還糖，想起他最後看我的眼神。
原來他早就知道結局。
原來他說的彆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船開出去很遠，我還能看見湖麵的綠光。沈墨在我旁邊包紮傷口，蘇蔓在前麵開船，沒人說話，隻有雨聲和發動機的轟鳴。
我摸了摸口袋，裡麵有塊東西硌得慌，是顧南城掏出來的那塊芯片，沒碎，還在發燙。
芯片背麵刻著行新字，是用指甲劃的，歪歪扭扭：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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