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口型,清晰地、無聲地傳遞出來三個字:
容器已滿
冰冷的,機械的,帶著一種宣判般的意味,狠狠鑿進每個人的腦子裡。
容器?什麼容器?我們是容器?還是這些鬼東西是容器?滿了?滿了會怎樣?!
巨大的恐懼和荒謬感像冰水一樣兜頭澆下。林若曦終於承受不住,身體晃了晃,軟軟地就要往後倒。
“操!”我罵了一句,也顧不上胸口鑽心的疼和往外爬的菌絲了,咬著牙想衝過去扶她。
就在我腳步剛動的刹那,一直像根柱子一樣戳在我側後方、沉默得嚇人的沈墨,突然動了!
不是他主動動的!是他那條變異得不成樣子的暗紅色手臂!那條吸飽了孢子、像燒紅烙鐵一樣散發著危險紅光的胳膊,毫無征兆地、帶著一股子暴戾的蠻勁兒,猛地朝旁邊一揮!
砰!
旁邊那個原本毫不起眼的、半鑲嵌在金屬地麵裡的、像個不規則黑色金屬疙瘩的控製台,被這條怪物手臂狠狠砸中!
不是砸,更像是…主動插入!
沈墨那條胳膊上最尖銳的骨刺,如同燒紅的鑽頭,“噗嗤”一聲,極其精準又凶悍地捅進了控製台表麵一個不起眼的、形狀怪異的凹槽裡!嚴絲合縫!
滋滋滋——!!!
刺耳的電流聲猛地炸響!無數細小的、藍白色的電火花瞬間從沈墨手臂與控製台的接觸點瘋狂爆開、跳躍!沈墨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起來,喉嚨裡發出壓抑的、痛苦的嘶吼。他那隻正常的眼睛瞬間充血,布滿血絲,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痛苦和掙紮。而那隻銀灰色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冰冷得如同萬載寒冰,死死盯著控製台。
嗡——!!!
整個巨大的地下實驗室,仿佛一頭沉睡了億萬年的史前巨獸,被這一下粗暴的“喚醒”徹底激怒!地麵猛烈地一震!頭頂那些巨大的“琥珀”柱子劇烈地搖晃起來,裡麵黃澄澄的粘稠液體如同沸水般翻湧!牆壁上、地麵上,無數條原本黯淡的、複雜扭曲的線路紋路驟然亮起!發出刺目的、不祥的幽藍色光芒!整個空間瞬間被這種詭異冰冷的藍光充斥!
“沈墨!”我嘶吼著,不知道他這是要同歸於儘還是怎麼的。
下一秒,更讓人魂飛魄散的變化發生了。
哢…哢哢哢…
如同冰麵破裂的脆響,密集得如同爆豆子!此起彼伏!
那些巨大的、封存著“活死人”的“琥珀”柱子表麵,開始出現裂痕!密密麻麻的白色裂紋,如同蛛網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黃澄澄的柱體上瘋狂蔓延!裡麵的粘稠液體順著裂縫汩汩地往外滲出,滴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輕響,騰起淡淡的白煙!
柱子裡麵,那些灰白眼珠、剛剛無聲宣告“容器已滿”的“人”,在劇烈晃動的液體中,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扭動!臉上那死板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變化——一種混合著痛苦、茫然和一絲…詭異的渴望?
整個實驗室,仿佛是一個被外力強行撬開的、失去控製的遠古魔盒!它的每一個角落都散發著詭異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原本應該是安靜有序的實驗台,此刻卻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攪動著,各種儀器和試劑都在瘋狂地跳動、碰撞,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玻璃容器破裂,液體四濺,火花在空氣中亂竄,整個實驗室都被一片混亂和喧囂所籠罩。
那原本應該是精密而準確的實驗設備,此刻卻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變得扭曲、變形,仿佛隨時都會爆炸開來。
而在這片混亂的中心,一個巨大的能量漩渦正在形成,它以驚人的速度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實驗室內的光線也被這股強大的力量扭曲,形成了一道道詭異的光影,讓人眼花繚亂。
整個實驗室就像是一個即將崩潰的世界,所有的秩序都在瞬間被打破,一切都在走向徹底的崩壞!
“完了完了完了!要炸了!”
王胖子臉都綠了,扛著蘇蔓原地轉圈,不知道該往哪躲。
林若曦癱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看著眼前這末日般的景象,看著那些在裂開的“琥珀”中扭曲掙紮的身影,看著那個離她最近、裡麵封著她“母親”的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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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柱子上的裂紋最多,也蔓延得最快!
哢吧!!!
一聲格外清脆、響亮的碎裂聲!
離我們最近、林若曦剛才觸碰過的那根巨大“琥珀”柱子,頂部率先崩裂!大塊大塊凝固的黃色物質剝落下來,砸在地上碎成粉末!
粘稠的、散發著刺鼻甜膩和腐朽氣味的黃色液體,如同決堤般,嘩啦一下從裂口處傾瀉而下!
一隻蒼白得毫無血色的手,猛地從破開的裂口、從那粘稠的黃色液體瀑布中伸了出來!五指痙攣般地張開,死死扒住了柱子邊緣!
接著,是另一隻手。
然後,一顆濕漉漉的腦袋,猛地從粘稠的黃湯裡探了出來!
黑色的長發緊緊貼在蒼白的臉頰上,水珠順著發梢、下巴不斷滴落。她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幾口黃色的粘液,胸口劇烈起伏,貪婪地呼吸著渾濁的空氣。
當那張臉徹底抬起,當那雙因為嗆咳而泛著水光、卻依舊帶著巨大茫然和驚恐的眼睛,透過濕漉漉的頭發,看向癱坐在地的林若曦時——
時間,仿佛凝固了。
林若曦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溜圓,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身體抖得像秋風裡最後一片葉子。那張從琥珀裡爬出來的臉…那張蒼白、濕漉、年輕得不可思議的臉…
跟她藏在枕頭底下、看了無數遍的那張泛黃的舊照片上,她母親年輕時的樣子…
一模一樣!
連眼角那顆小小的、幾乎看不見的淚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女人茫然地喘息著,目光掃過我們這幾個如同石化般的人,最後,落在了離她最近、癱坐在地、如同見了鬼的林若曦臉上。
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隻發出了一陣虛弱而沙啞的氣音。
然後,一個極其細微、帶著巨大不確定和某種本能呼喚的稱呼,從那沾著黃色粘液的嘴唇裡,艱難地、顫抖地飄了出來:
“曦…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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