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液糊住我的嘴。
腥甜氣往喉嚨裡鑽。廣場地磚硌著後背,涼得像冰。
“回聲”在笑。不是人嗓,是無數張嘴巴同時開合,黏糊糊的聲浪撞得我耳膜疼。
它又長了。黏液團鼓出一個個包,撐破,再長出新的。邊緣卷著蝕骨雨,滴滴答答往我臉上落。
疼。
像被潑了硫酸。皮膚滋滋響,冒出白泡。
“說。”它開口。黏液裡浮出張人臉,眉眼像我爸。“胚胎在哪。”
我瞪它。後槽牙咬得發酸。
後背突然炸了。
不是疼,是癢。密密麻麻的癢從肉裡鑽出來,順著脊椎爬。肉瘤破了,熱乎乎的東西湧出來。
是血。黑色的。
它落在黏液上,“滋啦”一聲,冒起黑煙。
“啊!”回聲尖叫。人臉扭曲成一團,“你敢!”
我趁機扯掉臉上的黏液,咳得撕心裂肺。黑色血絲在地上燒出條縫,邊緣還在擴大。
“你要的不是胚胎。”我吼。嗓子啞得像砂紙磨過,“是我肚子裡的胎盤!”
回聲頓了頓。黏液團猛地收縮,又猛地炸開。無數隻手從裡麵伸出來,抓向我的肚子。
我滾向旁邊。地磚上的血痕被黏液覆蓋,煙滅了。
“你爸藏的不是胚胎。”回聲的聲音變了,像我媽。溫柔得發膩,“是你。沈墨,你就是那個胎盤養大的。”
我頭皮炸了。
後背的傷口還在流黑血。滴在地上,又燒出小坑。
回聲怕這個。
我摸向背後,指尖沾了血。往黏液上甩。
它果然退了。黏液團縮成個球,邊緣卻還在滲蝕骨雨。
“你爸當年偷了研究數據。”它又說話,這次像我哥。吊兒郎當的調子,“把你媽當成容器,種了這個胎盤。你出生那天,整個研究所的人都死了。”
蝕骨雨下大了。砸在我胳膊上,疼得鑽心。
“胚胎是幌子。”我扯謊。手悄悄往背後摸,黑血快凝固了,“我知道在哪。你放我走,我給你拿。”
回聲笑了。黏液裡浮出更多人臉,都是我認識的人。
“你以為我傻?”它說,“沈墨,你後背的肉瘤,就是胎盤長出來的。它在保護你,也在吃你。”
後背的癢又上來了。比剛才更凶,像有東西要鑽出來。
“你爸快死了。”回聲突然說,“他藏在郊區倉庫,被我們的人圍住了。你不說,他活不過今晚。”
我心一沉。
我爸確實病了。肺癌晚期,躺在醫院裡插著管子。昨天我去看他,他還抓著我的手,說對不起我媽。
“放他走。”我說。聲音在抖,“我跟你走。胎盤給你。”
回聲的黏液團晃了晃。無數隻手收了回去,隻剩一張臉對著我。是個陌生人,麵無表情。
“晚了。”它說,“你哥已經去了。”
我愣住。
我哥三年前就死了。車禍,連屍首都沒找著。
後背的肉瘤突然爆開。不是血,是根黑色的管子,像臍帶,直挺挺地立著。
“哇!”我疼得叫出聲。
管子頂端裂開,噴出黑色的霧。落在黏液上,燒出個大洞,直冒火星。
回聲尖叫。黏液團瘋狂扭動,卻擋不住黑霧擴散。
“這是……”它的聲音變了調,“胎盤成熟了?”
黑霧裹住我。不冷,暖暖的,像泡在羊水裡。後背的傷口不疼了,蝕骨雨落在身上,也沒了感覺。
“我爸在哪。”我問。聲音平靜得可怕。
回聲的黏液團在縮小。人臉一個個消失,隻剩那陌生人的臉,滿是驚恐。
“倉庫……城郊三號倉庫……”它說,“你彆過來!”
黑霧突然加速,瞬間淹沒了黏液團。
沒聽到尖叫。隻聞到焦糊味,像燒塑料。
廣場上空的蝕骨雨停了。烏雲散了點,露出點慘白的太陽。
我站起來。後背的管子縮回去了,傷口結了層黑痂。
手機響了。在褲兜裡震動,嗡嗡的。
掏出來看,是陌生號碼。
接起。
“墨墨。”是我爸的聲音,氣若遊絲,“你哥……他不是你哥。”
我皺眉。
“他是研究所的人。”我爸咳了兩聲,“當年殺你媽的凶手。我把他整容成你哥的樣子,養在身邊,就是為了找機會……”
電話突然斷了。
忙音“嘟嘟”響,像敲在我心上。
我往城郊跑。鞋踩在濕地上,濺起泥水。
口袋裡的手機又震了。還是那個號碼。
接起。
“姐。”是我哥的聲音。笑嘻嘻的,“爸說的是真的哦。”
我腳步頓住。
“我不是你哥。”他說,“我是你媽當年的學生。她死前把胎盤研究數據藏在我腦子裡了。你爸找了我三年,才把我抓到。”
風刮過耳朵,有點冷。
“他給我換臉的時候,我偷偷在你爸藥裡加了料。”他笑,“現在他應該快不行了。”
我攥緊手機,指節發白。
“倉庫裡有炸彈。”他說,“你要是敢來,我們就一起給你媽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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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掛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遠處的倉庫輪廓。
後背的黑痂突然裂開,又流出黑血。滴在地上,冒起小煙。
手機又亮了。是條短信,我爸發的。
隻有三個字:
救你哥。
我愣住。
救哪個哥?
後背的黑痂徹底掉了。露出塊新肉,上麵長著個小小的肉瘤,像隻眼睛,正盯著我。
遠處傳來爆炸聲。
倉庫的方向,火光衝天。
我拔腿就跑。
跑著跑著,突然想起件事。
我媽死的時候,我哥就在旁邊。他手裡拿著把刀,刀上的血,是黑色的。火光照紅半邊天。
我跑到倉庫外百米處,被熱浪掀得趔趄。濃煙裹著焦味往鼻子裡鑽,嗆得人直咳嗽。
倉庫頂塌了一半,鋼筋翹起來,像隻斷了的骨頭。
“哥!”我吼。嗓子疼得厲害。
沒人應。隻有火苗劈啪響,偶爾夾雜著東西爆炸的脆響。
後背的肉瘤又開始癢。比上次更凶,像有蟲子在肉裡爬。我伸手去摸,摸到一手黏糊糊的東西,是黑血。
它又流出來了。
滴在地上,燒出小坑。
“沈墨?”
有人叫我。聲音從左邊傳來,帶著點喘。
我轉頭。是個男人,穿著消防服,臉上蹭著黑灰。眉眼有點眼熟,像我哥,又不太像。
“你怎麼在這?”他問。往我身後看,“你爸呢?”
我沒說話。盯著他的手腕。
我哥左手腕有道疤,小時候爬樹摔的。眼前這人沒有。
“你是誰?”我問。
他愣了一下,笑了。抬手抹了把臉,露出更清晰的五官。
“我是你哥啊。”他說,“沈硯。你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