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漢佛的聲音在空蕩的議事廳內回蕩,如同驚雷炸響在雲彼丘耳邊。
他渾身一顫,濕透的衣袍仍在滴水,在地麵上積成一小灘水窪,倒映著他慘白如鬼的麵容。
腦海中浮現出角麗譙那雙含著譏誚的眼睛,和那句“碧茶之毒無藥可解”的宣判。
“我...”雲彼丘的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紀漢佛猩紅著眼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雲彼丘的衣領,將他拖到偏廳。
石水也是剛從鷹愁澗回來,五十八位弟兄無一幸存,她到那後隻來得及堪堪收攏他們的屍骨。
回來後又收到門主生死不明的消息,如今也是心神俱疲,看著紀漢佛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她本想跟上去,卻被白江鶉攔下,將門重重關上,隔絕了外界所有可能的窺探後,拉著她去了另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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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我不知道?”紀漢佛鬆開雲彼丘的衣領,從袖中掏出那個青色瓷瓶扔在他的麵前,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這瓶中之物你可知是什麼?那日你給門主喝的茶裡下它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這是藥魔的碧茶之毒?”
雲彼丘看著滾落在自己麵前的瓷瓶,下意識雙膝一軟,幾乎跪倒在地。他死死抓住桌沿,指甲摳進木紋裡。“我...我不知道那是毒藥...角麗譙說...隻是暫時封住內力的...”
“蠢貨!”紀漢佛一拳砸在桌上,茶盞震落在地,碎成數片。“門主待你如手足,你竟勾結外人害他!”
雲彼丘的視線模糊了。
他記得,他清楚的記得李相夷在東海之戰前接過他遞上的那杯茶時信任的眼神,飲儘後對他露出的那個一如既往的明朗笑容。
那笑容如今成了插在他心口最鋒利的一把刀。
“我罪該萬死...”雲彼丘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你當然該死!”紀漢佛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我讓白江鶉查過了,那毒...確實無解。門主在毒發狀態下與笛飛聲決戰,必死無疑。”他說到這裡,聲音也哽咽了,“而你,雲彼丘,你是害死門主的凶手。你怎麼能是害死門主的凶手呢?!”
這句話終於擊垮了雲彼丘。
他滑跪在地,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麵上,肩膀劇烈顫抖著,悔恨如潮水般淹沒了他,比東海的海水更冰冷刺骨。
“殺了我吧...”雲彼丘乞求道,“現在就殺了我...”
紀漢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情緒複雜。憤怒、鄙夷、痛惜交織在一起。
過了良久,他跌坐在椅子裡,渾身散發著頹廢,長歎一聲:“你以為死就能贖罪?死就能換門主回來嗎?”
門外傳來腳步聲,白江鶉和石水推門而入。兩人看到跪在地上的雲彼丘,神色各異。
白江鶉眼中閃過不忍,石水則冷冷地彆過臉去。
“都問清楚了?”白江鶉低聲問道。
紀漢佛沉重地點點頭:“他承認了。角麗譙騙他給門主的茶水中下了碧茶之毒。”
石水猛地轉身,眼中寒光閃爍:“騙?他堂堂江湖諸葛公子,誰能騙的了他?”她胸口劇烈起伏,眼眶通紅,看向紀漢佛冷聲質問,“還等什麼?按門規處置!背叛同門者,死!”
“等等。”白江鶉攔住石水,“現在門主中了碧茶之毒,隻怕凶多吉少。現在外麵都知道四顧門已經決定解散,門主新喪,若再傳出軍師毒害門主的醜聞...…那對剛成立的百川院也不利……”
“那又如何?”石水怒聲打斷,“難道讓門主死不瞑目?叛徒還存活於世?!”
紀漢佛聽了白江鶉的話也冷靜下來,沉思片刻後緩緩開口:“白江鶉說得有理。四顧門百年聲譽,不能毀於一旦。百川院以四顧門為前身,若是雲彼丘的事爆出來,百川院以後在江湖恐怕不能服眾….”
“放屁!你們冠冕堂皇的打著門主的旗號,就是為了要包庇這個害了門主的叛徒?”石水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仿佛從未認識過他們一樣。
雲彼丘依然跪著,仿佛已經失去了站起來的力氣。他聽見他們的爭論,卻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紗。
角麗譙的話語在他腦海中回蕩:“彼丘哥哥,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已經沒有回圜的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