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收拾妥當,一行六人很快啟程前往香山。
蓮花樓在官道上平穩行駛,車輪碾過塵土,發出規律的聲響。車廂內的氣氛卻不如往日輕鬆。
方多病坐在窗邊,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膝蓋,目光投向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擔憂。
昭陽公主。
這個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名字,如今卻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心上。
無論他如何抗拒這門親事,公主若真因私自出宮在香山出了事,方家難逃乾係,朝堂亦會震動。
李蓮花坐在他對麵,閉目養神,但微蹙的眉頭顯示他並未真正放鬆。
馬車碾過香山腳下的碎石路時,方多病已按捺不住,同商隱和燕敖跳下車便往鎮上唯一的驛站奔去。
李蓮花慢悠悠地下來牽著馬,看了眼身旁的李尋渡,笑道:“這小子嘴上不關心,心裡倒比誰都急。”
李尋渡望著方多病匆匆遠去的背影,輕輕頷首:“公主失蹤三日,遲一刻便多一分險。”
她轉頭看向周遭,香山層林疊嶂,晨霧尚未散儘,山間隱約傳來溪流聲,“先去鎮上問問命案的事吧。”
兩人沿著溪邊小路走進鎮口,見著個蹲在石階上抽煙袋的老漁翁,李蓮花遞過半吊錢,笑著搭話:“老丈,向您打聽件事,聽說這附近總出人命?”
老漁翁眯眼打量他們片刻,吐了口煙圈,聲音沙啞:“外鄉人吧?唉,晦氣得很!這半年來,河裡隔三差五就漂下來女屍,個個長得標誌,身上還係著些珠釵、手帕之類的小物件,官府查了幾次也沒頭緒。”
“哦?”李蓮花故作驚訝,“都是年輕女子?死狀如何?”
“誰說不是呢。”老漁翁磕了磕煙鍋,“撈上來時有的身子都泡腫了,看著像是病死的,可哪有這麼多年輕姑娘往河裡跳?有人說是山裡的精怪作祟,專勾美貌女子……”
李尋渡望向溪流上遊,水流湍急,隱約能望見山坳深處的輪廓:“這些屍體,都是從上遊漂下來的?”
“可不是!”老漁翁指了指西北方向,“往上走就是香山主峰,那邊住著個大人物,姓玉,叫玉樓春。每年這個時候,他那山莊裡都要辦‘漫山紅’宴,聽說請的都是江湖上的頭麵人物,身邊伺候的姑娘能從山腳排到山頂,個個跟仙女兒似的。”
“漫山紅宴?”
李蓮花聞言眉梢微挑,笑著說:“倒像是個風雅去處。”
“風雅?”老漁翁嗤笑一聲,“那山莊建在半山腰,四麵都是峭壁,除了他請的客人,誰也靠近不得。前陣子有個貨郎想抄近路上山,被莊裡的護衛打斷了腿扔下來,說是什麼私闖禁地。依我看呐,那些漂下來的女屍,指不定就跟那山莊脫不了乾係。”
李尋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角,想起方才老漁翁說的“屍體上係著遺物”,心頭忽然有個念頭湧現。
若真是山莊裡的女子,這些遺物豈不是求救的信號?
她抬眼看向李蓮花,見他正望著上遊的方向出神,眼底已沒了方才的笑意。
“老丈可知,那玉樓春的山莊裡,女子都是從何處來的?”李尋渡追問。
老漁翁搖搖頭:“誰曉得呢?隻聽說每年宴後,總會少幾個麵孔。有人說是被客人看中帶走了,可哪有帶走了連個音訊都沒有的?”
他看了看周圍,忽然壓低聲音,“前陣子漂下來的那具,脖子上係著塊玉佩,上麵刻著個‘赤’字,我家婆娘說那料子和之前的幾個倒是不一樣的……”
“赤?”李蓮花眸光一沉,與李尋渡交換了個眼神。
兩人謝過老漁翁,順著溪流往上遊走。
水聲漸響,兩岸的樹木愈發茂密,陽光透過枝葉灑在水麵上,映出細碎的光斑。
“屍體身上的遺物,絕非偶然。”李尋渡輕聲道,“若真是玉樓春的山莊有問題,這些女子定是被囚禁其中,死後連屍骨都不得安寧,隻能靠這點物件向外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