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話音剛落,窗外的月色又沉了幾分,窗外的石榴樹葉被夜風拂得輕響,襯得這院中更顯寂靜。
李尋渡起身走到燭台旁,“嗤”的一聲,火星濺起,暖黃的燭火瞬間驅散了屋中的黑暗。
火光搖曳間,她才忽然想起一件被二人忽略的問題:兩人今晚該如何休息?
這女宅的院子本就是玉樓春為“待客”設的,姑娘們的住處大多隻有一間臥房,哪來什麼空閒廂房供客人居住。
就連方才笛飛聲看到的那間“廂房”,其實是後院連通的小廚房,不過是借了月光的影,瞧著像間正經屋子罷了。
難不成今晚她要和李蓮花睡一起?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就對上了李蓮花望過來的目光。
兩人視線在空中一碰,又同時錯開,屋中瞬間漫開一絲微妙的尷尬。
其實這麼久,他們也並非沒同處過一間屋子。
從前在蓮花樓,他毒發昏迷時,她其實整夜都守在床邊。
最近的一次,也是元寶山莊她受傷時,他坐在榻邊也守了她一整夜。
可那些時候,他們二人總有一個人是昏沉的,哪像此刻……
燭火亮得晃眼,兩人一個比一個清醒,連彼此呼吸的頻率都聽得清清楚楚。
李蓮花環視了一圈屋子,目光掃過雕花大床,又落在窗邊那張鋪著軟墊的貴妃榻上。
這屋裡,算來算去也隻有這兩處能歇腳。
李尋渡早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等他開口,便率先說道:“我睡床上可以,但床褥要給你。”
“不必,”李蓮花立刻擺手,“我睡貴妃塌就好,你是姑娘家,要注意保暖,我的身體……”
“你的身體如何?”李尋渡打斷他,語氣帶著堅持,“你如今身中碧茶之毒未解,經脈本就弱,這塌窄,睡一晚骨頭都得僵。我有內力傍身,睡哪其實都無礙。”
她見李蓮花還要反駁,乾脆往前湊了半步,眼尾微挑,帶著點故意的“威脅”:“你要是不依,那便和我一起睡床上,反正這床夠寬。而且從前我還是少師的時候,好像某個人經常抱著劍睡,如今——”
“好好好,我聽阿渡的。”
李蓮花被她這話噎得一愣,摸了摸鼻子,及時打斷她掀自己老底的行為。
李尋渡眼底聚起笑意,麵上帶上了些得意,輕哼一聲,轉身朝床邊走去。
李蓮花看著她那像極了從前的李相夷的執拗和機靈,終是無奈地笑了笑。
兩人手腳麻利地收拾著,李尋渡將床上的錦被抱到貴妃榻上,又找了條薄毯隨意扔在床榻上給自己蓋,省的李蓮花擔心自己夜晚受涼。
李蓮花順手把案上冷透的茶倒掉,看了眼那隻還燃著安神香,頓了頓,還是將銅爐往窗邊挪了挪,免得香氣太濃,擾了休息。
等兩人各自合衣躺下,屋中又靜了下來。
燭火漸漸燒短,映得牆上的影子忽明忽暗。
李蓮花躺在貴妃榻上,柔軟的錦被裡裹著一股清冽的香氣,和李尋渡身上的味道一樣。
他側過身,目光落在床榻上那個背對著他的身影上,她的長發散在枕間,隨著平穩的呼吸輕輕起伏。
李蓮花莫名的十分平靜安心。
安神香的氣息漫入鼻間,伴著窗外的風聲,他的意識漸漸模糊,眼皮越來越重。
而床榻上的李尋渡,卻沒真的睡著。
她刻意保持著均勻的呼吸,僵硬著身子躺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直到聽見窗邊傳來綿長的、帶著點淺眠的呼吸聲,才小心翼翼地撐起身子。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貴妃榻邊,借著微弱的燭火打量李蓮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