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聞言,立刻順著她的話,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惋惜與好奇,讚同地點頭:“委實可惜,隻能聞其香而不能品其味,實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不過……”他話鋒一轉,試探著問道,“石長老方才說這是‘柔腸玉釀’,莫非就是那傳說中能助習武之人增強內力的神酒?”
石長老似乎對李蓮花知道此酒並不意外,點了點頭,語氣帶著幾分追憶與不易察覺的異樣:
“不錯。正是此酒。十幾年前,那幾個無意間闖進村裡的人,發現了柔腸玉釀能助長功力的奇效,消息不知怎的傳了出去,於是就引了很多江湖人慕名前來。”
她歎了口氣,臉上露出痛心之色,將當年之事娓娓道來。
“起初還好,可後來,當他們得知這酒是用我們村中獨有的冷泉,輔以山中幾種特殊果木釀造而成後,貪婪便起。他們開始強行搶奪泉水,肆意砍伐那些珍貴的果樹用來釀酒……”
方多病想起沿途所見光禿禿的山嶺,恍然道:“難怪這附近的山都是禿的,什麼都沒有!”
“是啊。”
石長老語氣沉重,“沒多久,村裡的樹就都被他們砍光了,那眼珍貴的冷泉也漸漸枯竭。那些人見無利可圖,便都走了。可村子卻被這些外鄉人弄得一團糟,滿目瘡痍。所以之後,幸存的村民們一合計,就把進村的路都設法堵上了,不願再與外界往來。這些年除了三位……哦,是四位今日到此,便再沒外人進來過。”
一直靜默旁觀的李尋渡,此刻卻敏銳地抓住了她話語中的一處矛盾,主動開口,聲音清冷。
“石老方才說,那眼釀酒的冷泉已枯竭多年。那如今您拿出來招待我們的這‘柔腸玉釀’,又是從何而來?總不會是……十幾年前留下的陳釀與存糧吧?”
她的話語輕柔,卻像一根針,精準地刺向了對方話語中最矛盾、最經不起推敲之處。
石長老端著酒杯的手明顯一僵,臉上的皺紋似乎都僵硬了幾分。
李尋渡仿佛沒看見她的窘迫,繼續淡淡道,視線掃過那顏色暗紅的肉塊:“而且,晚輩不才,略通醫理,觀此肉質紋理色澤,倒不似尋常驢馬。莫非這石壽村附近,還有我等未曾見過的異獸?”
石長老眼神有一瞬間的閃爍,支吾了一下才解釋道:“這個……許是這些年沒人再搶著用那泉水釀酒,山中水土得以休養,漸漸的地底又滲出了些新的泉眼,雖比不得從前,但也勉強能釀些酒自用了。”
她似乎不願在此話題上多談,有意岔開道,“說起來,村裡那間荒廢的客棧,就是當初為了安置那些源源不斷湧來的江湖人而建的。他們走後,客棧也就沒人住了,所以一直荒著,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李蓮花順勢將話題引回客棧,臉上適時的露出後怕與好奇:“那間客棧……我們方才進去,隻覺得陰森可怖,血跡斑斑。石長老,那裡到底發生過什麼?”
石長老深深歎了口氣,渾濁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恐懼,壓低了聲音:“造孽啊……當年那些江湖人,為了搶奪最後一點冷泉和窖藏的玉釀,在客棧裡大打出手,自相殘殺,聽說當時是血流成河,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方多病疑惑道:“既然死了那麼多人,都過了這麼久了,難道村裡就沒人去收拾一下?任由那些……留在那裡?”
“不敢去啊!”
石長老臉上懼色更濃,連連擺手,“那地方……有鬼!最初村裡確實是組織了些膽大的人進去,想給那些枉死的人收屍入土為安。可誰知道,第二天再去,裡麵的屍體……全都不見了!一具都沒留下!不是鬼是什麼?肯定是死在裡麵的那些人怨氣不散,變成了厲鬼!而且,後來還有不信邪的村民晚上靠近,被裡麵的‘東西’傷了!從那以後,誰還敢進那客棧?都繞著走!”
李蓮花配合地做出驚恐狀,拍著胸口:“竟、竟是這樣!怪不得我們剛才在裡麵覺得毛骨悚然,好像被什麼東西盯著!幸好我們走得快,沒呆多久!幸好幸好!”
方多病想起幾人此行的正事,又問道:“對了,石長老,那當年來這裡的人當中,可有一位常帶鬼麵具,做閻王打扮,被人稱作‘黃泉府主’連泉的前輩?”
石長老聞言,枯瘦的手指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發問的方多病,又掃過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目光銳利的李蓮花和笛飛聲,故作淡定地搖了搖頭。
“黃泉府主?這裡來來往往的武林人太多,奇裝異服的也不少,過了這麼些年,老身年紀大了,也記不清有沒有這麼一號人物了。幾位是要找人?”
李蓮花接過話頭,笑容溫和,語氣隨意,仿佛隻是隨口一問:“是我這位小兄弟,仰慕那位連泉前輩已久,隻是也未曾見過。聽聞他當年也曾飲用過柔腸玉釀,所以我們才想起隨口一問。”
方多病早已習慣了李蓮花信口胡謅拿他當借口,隻能配合地皮笑肉不笑了一下:“是啊,聽說連泉前輩曾因柔腸玉釀功力大進,晚輩心向往之,想追尋他的腳步,所以才想起問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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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長老垂下眼瞼,避開幾人的視線,語氣帶著幾分疏離:“抱歉,老身實在幫不到幾位。”
她說著,緩緩站起身,“不早了,幾位今日受了驚嚇,也好生休息吧。明日一早,老身便送你們出村。”
李蓮花也起身,禮貌地一拜:“有勞石長老費心安排。”
石長老不再多言,提著燈籠,步履蹣跚地離開了客房外屋,並細心地為他們帶上了門。
屋內隻剩下四人。
方多病立刻繞著雙臂,愁眉苦臉地看著滿桌香氣誘人卻不敢下口的酒菜,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
李蓮花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坐下,故意問道:“餓了?”
方多病沒好氣地瞪他,學著李蓮花之前的語氣,咬牙切齒道:
“我、辟、穀!”
一直站在窗邊觀察外麵動靜的李尋渡聞言,回過頭來,清冷的目光落在方多病委屈又強撐的臉上,嘴角幾不可查地彎了一下。
語氣帶著一絲難得的、幾不可聞的調侃:“我們方少俠修仙之心甚堅,連腹中雷鳴都可當作是感悟天道的征兆,實在令人欽佩。”
方多病被她這話一噎,臉瞬間漲紅,卻又無法反駁,隻能氣鼓鼓地扭過頭去,小聲嘟囔:“……你們就知道合夥欺負我!”
李蓮花看著方多病吃癟的樣子,不由得輕笑出聲,隨即又正色道:“好了,說正事。阿渡,你剛才的話,可是確認了那酒肉有問題?”
李尋渡走回桌邊,指尖虛點那暗紅色的肉塊和粘稠的酒液,神色凝重:“酒中那股異香,與我們在客棧、村中聞到的腥甜之氣同源,卻更為濃鬱。至於這肉……我雖不能十成確定,但絕非尋常牲畜。石長老言辭閃爍,前後矛盾,這石壽村,絕不像她說的那麼簡單。”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緊閉的房門,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外麵沉沉的夜色,“看來明日的調查,隻怕沒那麼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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