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認與肖紫衿相伴十載，即便感情已生裂痕，也終究不願眼睜睜看著他一步踏錯，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李尋渡此次讓她前來，何嘗不是給了肖紫衿最後一次迷途知返的機會？她心中仍存著一絲微弱的希望。
喬婉娩在山莊後院找到了肖紫衿。他正蹲在地上，神情專注地為一株新栽的海棠澆水。
聽到腳步聲，肖紫衿抬起頭，看到是她，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那錯愕便被一種複雜的、帶著些許晦暗的情緒取代，但他臉上很快堆起溫柔的笑容：“阿娩，你回來了？本打算給你個驚喜的，竟被你先撞見了。”
他側身，讓出視線，語氣帶著幾分討好，“瞧，這滿園的海棠，都是我親自挑選，為你種的。”
喬婉娩沒有去看那一片灼灼其華的海棠，而是徑直走到肖紫衿麵前，目光緊緊鎖住他：“紫衿，那些關於李相夷的流言，你聽到了嗎？”
肖紫衿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隨即斂去，語氣淡了下來：“不過是一些捕風捉影的風言風語罷了。阿娩，有關他的事，你總是格外緊張。”
喬婉娩盯著他的眼睛，妄圖從那裡麵找出一絲心虛或悔意：“我查過，那些流言，是有人故意散播出來的。”
肖紫衿的麵色漸漸變得冰寒：“你在懷疑我？”
喬婉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話鋒一轉，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哀傷：“你不喜歡我窗前的那盆海棠，我便依你之意，將它挪去了偏院。可方才我路過偏院，發現它……還是被人連根鋤去了。”
她抬起眼，目光懇切而悲涼，“紫衿，你什麼時候，才能真正讓過去的，都歸過去呢？”
肖紫衿猛地站直身體，聲音冷硬：“那你又什麼時候，能把過去的人，徹底忘乾淨呢？！”
喬婉娩眼中湧上無奈與痛楚：“我早與你說過，我對相夷，早已沒有半分男女之愛。他於我，隻是一個故人，一個朋友而已。過去十年，陪在我身邊的是你，未來百年，我身邊也不會再有旁人。紫衿，為什麼你從來不願意信我？”
“信你？”
肖紫衿冷笑一聲，指著滿園的海棠，語氣激動起來，“那你先來告訴我！你說你喜歡海棠，我為你種了這滿園！可你進門之後，可曾為它們多停留一眼？你心心念念記掛的，卻隻有李相夷留下的那一株被鋤去了！究竟是花不如花，還是人不如人？！我想重振四顧門，你不曾出言支持半句！而李相夷的流言一出，你便急匆匆趕來這裡質問我？”
“阿娩，你對他確實沒有半分愛意，你有的，是滿心的真情！”
喬婉娩哪怕早已從李尋渡那裡得知這一切都是肖紫衿的手筆，此刻親耳聽到他這般扭曲事實、倒打一耙，心中仍是湧起一陣難以置信的冰涼。
她強忍著失望，試圖做最後的挽回：“……我不支持你重開四顧門，是因為我亦是四顧門元老，我深知四顧門是相夷一力撐起，它的魂與骨皆係於他身，與我們……其實並無太大關係。你怎會生出如此……”
她意識到失言，猛地頓住。
肖紫衿卻精準地接上了她未儘的詞語，語氣充滿了被刺傷的尖銳與憤怒：“小人之心，對吧？在你心裡，我果然就是個小人！那誰是英雄呢？李相夷！永遠隻有李相夷！”
他憤而轉身，背對著她，肩膀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他創立了四顧門，我馬上就要重建四顧門了！他是門主，我如今也要是！我做這一切，隻想讓你看看，李相夷能做到的，我肖紫衿也都做到了！”
“可為什麼……為什麼在你眼裡，我還是永遠不如他？！”
話一出口，肖紫衿自己也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但悔之晚矣。
喬婉娩看著他激動的背影，眼中最後一絲希望也徹底熄滅，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難過與失望：“你做這四顧門門主……原來，隻是為了贏過李相夷？”
肖紫衿霍然轉身，沉聲道：“我隻是想證明給你看，我沒有半點比不上他！”
喬婉娩緩緩搖頭，眼中盈滿淚水，卻倔強地沒有落下：“十年相處，你竟不知……我從未將你與他放在一處比較過……紫衿，你我都累了，或許，我們真該冷靜些時日，好好想想，為何會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肖紫衿眯起雙目，語氣危險：“你這是什麼意思？”
喬婉娩心力交瘁，語氣疲憊到了極點：“我本以為，你做這四顧門門主，是想還武林一個安寧，延續當年的俠義之道……可殊不知，你想要的，隻是一個戰利品。想用李相夷親手創立的東西去打敗他，紫衿，你不覺得……這本身就很可笑嗎？”
“可笑？是啊！”肖紫衿像是被徹底激怒的野獸，低吼道，“他一出現，我肖紫衿就活成了一個笑話！”
喬婉娩看著他扭曲的麵容，心中最後一點溫情也消散殆儘，隻剩下深深的疲憊：“你我之間的問題，從來都不是他，而是你。你說我放不下他，其實真正放不下他的人，一直是你。”
說完這最後一句，喬婉娩不再看他，決絕地轉身離去。她的背影在秋日的庭院裡，顯得格外單薄而堅定。
“啊——！”
肖紫衿看著她毫不留戀的背影，積壓的怒火與妒恨如同火山般噴發，他猛地一揮掌，狂暴的掌風將滿園精心栽培的海棠花摧折得七零八落，花瓣混著泥土，狼藉一地。
他死死攥緊拳頭，目眥欲裂，牙關緊咬，從齒縫裡擠出那個讓他恨之入骨的名字：“李、相、夷！為何你總是陰魂不散！”
他眼中最後一絲理智被怨毒吞噬，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心中徹底成型。
“好，很好……四顧茶會……我要讓天下人都好好看看，你李相夷，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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