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潑灑在白沙市的每一寸角落。
白日裡車水馬龍的街道褪去喧囂,唯有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勉強驅散些許黑暗。
而在常人看不見的陰域層麵,一場關乎秩序重構的清剿與收編,正隨著汪曉的一聲令下,悄然拉開帷幕。
拂曉鬼盟的議事廳內,燭火跳動如星,映得四壁上的陰紋忽明忽暗。
汪曉端坐於黑檀木主位之上,指尖輕叩桌麵,目光落在廳中央懸浮的白沙市地圖上。
白沙市的山川河流、街巷樓宇以淡藍色光點勾勒,代表著穆桂英、文天祥、高仙芝與江影四支隊伍。
玄月身著一襲紅嫁衣,靜立於汪曉身側,長發如瀑垂落肩頭,發梢綴著的銀色鈴鐺隨著她的呼吸微微晃動,卻未發出半點聲響。
她抬眸望向地圖,眸中映著微光流轉,輕聲道:“四位將軍皆是英魂翹楚,此番分頭行動,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理順周邊的陰域亂象。待那些孤魂野鬼與有組織的鬼眾被收編,拂曉鬼盟的整體戰力,必然會有顯著提升。”
汪曉微微頷首,指尖停在地圖上城西那片閃爍著暗沉紅光的區域,語氣沉穩:“並不是什麼鬼都可以收編,也要‘因鬼而論’。城西古橋水鬼多是執念難消,尚無大惡;城南廢棄工廠被邪教邪氣浸染,惡鬼嗜血,殺孽已深;城東亂葬崗的盜墓厲鬼作惡多端;城北荒山的山魈精魂與周邊小勢力勾連,桀驁不馴。該殺的絕不姑息,該收的耐心引導,這才是整頓陰域的根本。絕不能讓那些陰邪之輩留在世間,既禍亂陰域,又波及人間。”
玄月聞言,眼底掠過一絲讚許,抬手將一縷飄散的發絲捋至耳後。
【城東亂葬崗:銀槍破煞,善惡兩分】
城東亂葬崗位於城郊一處低窪之地,平日裡荒草叢生。
到了夜晚,枯樹歪歪扭扭地矗立著,枝椏如鬼爪般伸向夜空。
今夜的亂葬崗更是被濃鬱的怨氣籠罩,黑霧如墨,將月光徹底隔絕。
數十個厲鬼蜷縮在墳包之間,發出嗚咽般的嘶吼。
而在亂葬崗中央,一具剛下葬不久的新墳被刨開,棺材板翻落在旁,尚未腐爛的屍體暴露在外。
三個青麵獠牙的厲鬼正圍著屍體啃噬,屍氣與怨氣交織在一起,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
“踏踏踏——”
清脆的腳步聲自遠處傳來,打破了亂葬崗的死寂。
穆桂英一襲銀甲在夜色中泛著冷冽的光,甲胄上的紋路清晰可見,每走一步,腰間的佩劍便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金屬碰撞聲。
她身後跟著七名鬼衛,周身鬼氣凝實,眼神銳利如鷹。
她手持一杆虎頭湛金槍,槍尖朝下,穩穩地戳在地麵上,槍身縈繞著淡淡的金色氣息。
所過之處,黑霧竟自動向兩側退散,露出一條清晰的通路。
“哪來的遊魂,敢闖爺爺的地盤!”
啃噬屍體的厲鬼中,為首的那個鬼猛地抬起頭,青灰色的臉上布滿猙獰的疤痕,雙眼泛著嗜血的紅光。
這厲鬼生前是個臭名昭著的盜墓賊頭目,諢名“青麵虎”,專挑新墳下手。
不僅盜取陪葬品,還時常將屍體拖出來損毀。
甚至為了爭奪墓穴,還親手殺死過三個守墓人。
死後化為厲鬼,更是變本加厲。
為了提升實力,他收編了幾十個孤魂野鬼當作手下,供他驅使。
專挑城郊新墳刨挖,拖出屍體啃噬,滿身腐臭屍氣黏膩不散。
而且,他不僅啃食屍體,還吞噬靈魂。
那些剛死的新魂,尚在懵懂、毫無戰力的狀態,都成了他口中“養料”。
自從他盤踞在亂葬崗以來,短短半年,已有數百新魂被他吞噬,連入輪回的機會都沒留下。
可以說殺孽深重,怨氣衝天。
穆桂英抬眸望去,銀甲下的眉頭微微蹙起,語氣冰冷如霜:“生前盜墓掘墳,殘害性命;死後嗜食屍氣,吞噬新魂,還脅迫遊魂為惡,此等陰邪之輩,該殺!”
青麵虎被穆桂英的語氣激怒,猛地甩開手中的屍塊,周身怨氣暴漲,化作一道青灰色的殘影,朝著穆桂英撲去。
他的指甲長得如同利爪,帶著濃鬱的屍氣,直取穆桂英的咽喉,顯然是想一擊致命。
穆桂英眼神一凜,手腕猛地發力,虎頭湛金槍瞬間被抬起,槍尖泛著金色的正氣,迎著青麵虎的利爪刺了過去。
“鐺——”金鐵交鳴之聲響起,青麵虎的利爪撞在槍尖上,竟被震得連連後退,掌心處甚至冒出了淡淡的黑煙。
與此同時,鬼衛們也動了,迎上那“青麵虎”身後那幾十個厲鬼。
一時間亂葬崗內廝殺聲四起,鬼氣交織。
“怎麼可能!”青麵虎緩步後退,滿臉驚愕。
他死了已有百年,由於提升實力的手段過於不擇手段,百年時間他已成功進階鬼侍初期。
因此,在這片區域,他從未遇到過能傷他的鬼魂。
可是麵前這個女人僅僅隻是一擊就讓他受傷,這簡直讓他感到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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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這時,穆桂英動了。
“宋將穆桂英,奉拂曉鬼盟盟主之命,前來整頓城東亂葬崗陰域!”她腳下猛地發力,身形如箭般竄出,槍尖帶著破空之聲,直刺青麵虎的眉心。
她曾是征戰沙場的猛將,一身武藝早已刻入魂靈。
即便化為英魂,那份衝鋒陷陣的銳氣也絲毫未減。
“拂曉鬼盟?”青麵虎眼中滿是疑惑。
他側身躲過槍尖,利爪朝著穆桂英的肩頭抓去,試圖撕開她的銀甲。
穆桂英見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腕翻轉,槍杆橫掃,狠狠砸在“青麵虎”的腰間。
青麵虎慘叫一聲,魂體一陣晃動。
穆桂英乘勝追擊,槍尖再次刺出,這一次青麵虎再也沒能躲開,金色的槍尖瞬間穿透了他的魂體。
“啊——!”
青麵虎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魂體開始快速消融。
黑煙從他的七竅中冒出,短短幾個呼吸間,便徹底化為一縷青煙。
另一邊,數十個厲鬼也被鬼衛們斬殺,魂飛魄散。
周圍蜷縮在墳包旁的遊魂野鬼們見狀,頓時嚇的瑟瑟發抖縮在原地。
這些遊魂野鬼當中有死去已久的老鬼,也有剛入陰域的新鬼。
他們生前並無大惡,身上怨氣雖有,卻遠未到不可救藥的地步。
穆桂英並未讓鬼衛們追趕,而是緩緩收槍,轉身望向那些鬼魂。
她手腕輕抖,虎頭湛金槍在半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爾等無需驚慌,本將軍此次前來,隻為清剿青麵虎這等惡鬼。爾等若願棄惡從善,加入拂曉鬼盟,盟主自有辦法幫你們淨化怨氣,日後或可修成善鬼,甚至有機會入輪回轉世。但若執意逃竄,繼續在此漂泊,乃至作惡,下次遇到的未必是我這般容情的。”
鬼魂們停下腳步,相互對視著,眼中猶豫與期待交織。
其中一個穿著破舊校服的年輕鬼魂,顫巍巍地走上前,望著穆桂英問道:“將軍,您說的拂曉鬼盟,是不是最近在白沙市名聲很響的那個?我前幾天聽彆的鬼說,入了盟就好比有了編製,不會再被欺負了。”
這年輕遊魂生前是個高中生,意外溺水身亡,因無人祭拜滯留在河邊。
不久前被青麵虎抓來,每天都活在恐懼中,早就聽說過拂曉鬼盟的名號,一直盼著能有機會加入。
穆桂英點頭,“正是。盟中眾鬼不分強弱,皆如兄弟姐妹般相互扶持、彼此幫襯,從無欺淩之事;更有多位英魂將軍坐鎮,周邊惡煞不敢輕易靠近。最關鍵的是,拂曉鬼盟已與人類達成雙邊共識,彼此合作共處,你們入盟後,不必再整日藏於陰影裡惶惶不安,儘可安穩修煉、安心度日。”
“我願意去!我早就不想待在這裡了!”年輕鬼魂立刻激動地喊道,生怕穆桂英反悔。
有了他的帶頭,其餘鬼魂們也紛紛響應。
其中一個老鬼抹了抹眼角的淚,朝著穆桂英深深鞠了一躬:“多謝將軍給我們一條活路,我們都願意跟著您去拂曉鬼盟!”
穆桂英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
【城西古橋:書卷釋仁,執念漸消】
與城東亂葬崗的肅殺不同,城西的古橋旁,氣氛雖凝重,卻少了幾分血腥。
這座古橋名為望歸橋,已有百年曆史,橫跨在一條近乎乾涸的河道上,橋身布滿青苔,欄杆上的石雕早已模糊不清。
此刻,橋麵上及河道兩側,聚集著近五十個水鬼。
他們大多身著破舊的衣物,周身縈繞著淡淡的水汽,眼神中帶著迷茫與悲傷。
這些水鬼生前多是失足落水或投河自儘者,因對世間存有執念,滯留在此地。
有的盼著親人來尋,有的怨著命運不公,雖未主動害人,卻也時常在夜間發出嗚咽聲,驚擾過路的行人。
身上的怨氣雖不算濃烈,卻因常年浸泡在陰水中,難以自行消散。
文天祥一襲藏青色官袍,手持一卷泛著淡淡金光的書卷,緩步走上古橋。
他身後跟著的鬼衛們,皆手持長棍,棍身纏著正氣布條,沒有攜帶鋒利的鬼刃。
在來之前,汪曉曾經交代過,這裡的水鬼多無大惡,特意吩咐文天祥以度化為主,儘量避免殺戮。
文天祥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溫潤,周身散發的正氣不像穆桂英那般銳利,卻如春雨般細膩,能悄然安撫陰魂的躁動。
“諸位皆是滯留陰域的水魂,何苦在此日夜悲戚?”文天祥的聲音溫和卻有力,穿透水鬼們的嗚咽聲,清晰地傳入每一個水鬼耳中。
他站在橋中央,目光掃過橋麵的水鬼,最後落在一隻坐在橋邊、望著河麵發呆的老水鬼身上。
這老水鬼身著粗布長衫,頭發花白,周身的水汽比其他水鬼更濃,顯然在此滯留的時間最長。
老水鬼緩緩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望著文天祥,聲音沙啞:“先生是誰?我們被困在此地,執念難消,不悲戚又能如何?”
這老水鬼幾十年前為了救一個落水的孩子,自己沉入河中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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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被救的孩子卻搬離了此地。
幾十年時間過去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這份執念讓他遲遲無法離去,久而久之,便成了水鬼的頭領。
“宋人文天祥,現為拂曉鬼盟一員,奉盟主之命,前來為諸位指一條明路。”文天祥微微欠身,姿態謙和,“我知曉諸位皆有執念,或盼親人,或怨命運,但滯留此地,日夜被怨氣纏繞,不僅無法達成心願,反而會逐漸被怨氣侵蝕,久而久之,恐成惡煞,傷及無辜,屆時魂飛魄散,更無輪回之機。”
一個年輕的女水鬼低聲說道,“我們這些孤魂野鬼,還有什麼明路可走?”
她生前因和丈夫吵架一時想不開投河自儘,死後便一直後悔。
聽聞文天祥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期待,又很快黯淡下去,“我聽說過拂曉鬼盟,可像我們這樣滿是執念,又沒有實力的水鬼,盟裡會要嗎?”
“當然會。”文天祥笑了笑,“拂曉鬼盟從不是隻看魂魄深淺,實力強弱。入盟之後,盟裡有專門負責開解心緒的弟兄,他們多是曾被執念困住的過來人,能陪你們說說心事,慢慢捋順心中的鬱結,化解那份纏人的怨氣。更關鍵的是,盟裡從無壓迫,全憑你們心意。若你們有各自的本事,不管是擔任要職,還是打理盟中瑣事,都能有合適的職務,為盟裡出力的同時,也能尋得一份歸屬感;若想專心修煉,盟裡有安穩的修煉之地,弟兄們還會相互幫襯;若不想修煉,等怨念散了,心中無掛礙了,也可去輪回轉世。”
說到這裡,文天祥目光柔和地掃過眾水鬼,語氣又添了幾分懇切:“我知曉你們當中,不少人心中還係著人間的親人,或是惦念他們是否安好,或是藏著未說出口的牽掛。這並非執念,而是人之常情,盟裡從不會攔著。等你們入盟後,待怨氣稍稍平複,若想了卻這份牽掛,便可向盟裡申請,由盟中懂陰陽通感之術的弟兄相助,以托夢之法回到親人身邊。你們儘可將心中的思念、未竟的叮囑傳遞過去,讓他們知曉你們的心意,也讓自己放下這份牽絆,如此,不管是留下修煉,還是日後入輪回,都能走得安心。”
“真的能幫我們傳遞念想?”年輕女水鬼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激動,她最大的執念就是想知道丈夫是否安好,是否還在怪她。
不止是她,其他水鬼也紛紛圍了上來,眼中充滿了期待。
他們大多都有未了的心願,隻是苦於無法與人間溝通,才被困在這裡。
唯有四個水鬼站在一旁,臉色陰沉,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水鬼冷哼一聲:“哼,說得比唱得好聽!什麼傳遞念想,拂曉鬼盟不過是想壯大勢力,我看就是想騙我們入盟當苦力!真以為我們那麼好騙的?”
這四個水鬼生前是一夥漁民,因出海捕魚遭遇風浪淹死,死後覺得上天不公,心中充滿了怨恨。
由於橋下這條河通往大海,他們在不知不覺間來到這裡,並不是本地的水鬼。
他們對所有管閒事的都充滿敵意,即便聽說過拂曉鬼盟的名聲,也覺得是虛假宣傳。
文天祥並未動怒,隻是平靜地望向他們:“諸位若不信,可先隨我回盟中一看,若覺得所言不實,隨時可以離開,我絕不阻攔。但我需提醒諸位,你們身上的怨氣雖淡,卻在慢慢積累,再過些時日,恐會失控傷人,屆時便再無回頭之路。”
“我們才不上當!”魁梧水鬼說完,便帶著另外三個水鬼,縱身躍入河道的陰域層麵,試圖逃離。
文天祥身後的鬼衛見狀,立刻想要追趕,卻被文天祥攔住:“不必追了,他們暫無大惡,且讓他們去吧。若日後真成了惡煞,自有清算之時。”
鬼衛們停下腳步,不再追趕。
而剩下的水鬼們,在年輕女水鬼的帶頭下,紛紛朝著文天祥躬身:“我們願意跟隨先生去拂曉鬼盟,懇請先生幫我們了卻執念!”
老水鬼也顫巍巍地說道:“我就想見見當初那個被我救的孩子,隻要能讓我知道那個孩子安好,我的死也算是值了。”
文天祥見狀,眼中露出欣慰之色,抬手將書卷中的正氣渡向眾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