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是林淵恢複意識後感知到的第一件事。
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刺眼的白色天花板。他動了動,左肩和右小腿立刻傳來鑽心刺骨的疼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這不是瓦窯村那間腐朽的出租屋。
這裡是醫院。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右手被一副冰冷的手銬,銬在了病床的護欄上。
病房門口,一個穿著警服的年輕警察正襟危坐,眼神警惕地看著他,像在看守一個危險的重刑犯。
得救了?
不,是從一個屠宰場,被轉移到了另一個審判庭。
林淵心中剛剛燃起的、對秦峰那+88清廉值的慶幸,瞬間被這冰冷的現實澆滅。他明白了,在警方眼裡,他不是被解救的受害者,而是這起巨大騷亂中,最核心、最可疑的犯罪嫌疑人。
他閉上眼,苦笑了一下。這條路,比他想象的還要難走。
不知過了多久,病房門被推開。
一個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便服,但那股子刻在骨子裡的銳利和威嚴,比警服更讓人心悸。正是刑偵支隊長,秦峰。
他身後跟著一個做筆錄的女警。
秦峰沒有坐下,就那麼居高臨下地站著,目光像手術刀一樣,在林淵身上一寸寸地刮過。那雙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沒有同情,也沒有憤怒,隻有純粹的、對事實的探究。
“林淵,28歲,市檔案局科員。因涉嫌檔案遺失案,目前在紀委督查組的協查名單上。對嗎?”秦峰開口了,聲音低沉而平穩,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對。”林淵點了點頭,喉嚨有些乾澀。
“很好。”秦峰拉過一張椅子,反著坐下,雙臂搭在椅背上,“現在,給我一個理由,一個相信你而不是相信李曼副主任的理由。”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更加銳利:“在我的同事趕到現場時,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廢棄工廠,十幾名被捆綁的兒童人質,一個聲稱自己是來救人卻被你打傷的檔案局副主任,幾個被你打成重傷的‘綁匪’,以及一個啟動了危險重型機械、手持鋼筋、狀若瘋魔的你。”
“在李副主任的口供裡,她收到匿名線報,得知有兒童被綁架,於是她單槍匹馬前來周旋,試圖穩定綁匪情緒。而你,林淵,作為綁匪的同夥,因為內訌或者分贓不均,突然發狂,襲擊了所有人,並試圖利用人質和混亂逃跑。”
秦峰的嘴角勾起一絲嘲諷:“這份口供,邏輯清晰,動機合理。而你呢?你準備怎麼編?”
林淵的心沉到了穀底。
好一個李曼,好一招顛倒黑白!
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孤身犯險、智勇雙全的女英雄,而將自己,打造成了喪心病狂的罪犯。在沒有其他證據的情況下,一個副主任的證詞,分量遠比一個戴罪在身的小科員要重得多。
憤怒像火焰一樣灼燒著他的理智,但他知道,秦峰要的不是情緒,是事實,是證據。
“秦隊,如果我是綁匪,為什麼現場沒有發現任何贖金的要求?”林淵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如果我是綁匪,為什麼要去啟動那套隨時可能砸死人質的傳送帶?那不是在製造逃跑的機會,那是在製造同歸於儘的混亂。”
“可能你腦子不太好。”秦峰的回答簡單粗暴,噎得林淵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林淵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李曼,楊坤,王浩,劉明軒。他們是一個利益集團。張富貴的案子,隻是冰山一角。孤兒院的地塊,也不是簡單的商業開發,那條線,連著臨安,甚至更遠。他們想殺我,不是因為我擋了他們的財路,是因為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
他看著秦峰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瘋狗強的那輛渣土車,不是意外,是謀殺。車上除了沙土,還有一包足以讓所有人萬劫不複的白粉。那部諾基亞手機,就是他們的賬本和聯絡器。”
他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言簡意賅地全部拋了出來。
病房裡一片死寂,隻有女警奮筆疾書的沙沙聲。
秦峰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直到林淵說完,他才緩緩開口:“故事很精彩,比李副主任的更曲折。但是,證據呢?你說的白粉,手機,賬本,都在哪?”
ei碼,我都記下來了。”林淵急切地說。
“記下來了?”秦峰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絲憐憫,“年輕人,你當這裡是電視台的《最強大腦》嗎?你說你記下來了,誰能證明?你說的每一個名字,都是江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市局局長,城建副局長,知名企業家……你讓我憑你一張嘴,就去查他們?”
“我還有一封定時郵件,十二小時後會發到市紀委的郵箱!”
“我們已經聯係了相關網絡服務商,確實有這樣一封郵件,但已經被發信人取消了。”秦峰淡淡地說,“在你昏迷的時候,李副主任用你的手機,幫你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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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如墜冰窟。
李曼這個女人,心思縝密狠毒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她不僅算到了他會留後手,甚至連他會用什麼方式都算得一清二楚。她把他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怎麼樣?沒話說了?”秦峰站起身,似乎已經失去了耐心,“你的故事漏洞百出,而李副主任的證詞,卻能和現場的初步勘察結果,完美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