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辦公室在市政府大樓的頂層,從林淵辦公室的窗戶,甚至能遠遠望見那棟建築的輪廓。他還有時間,但在去見市長之前,他需要一塊拚圖,一塊能讓他看清整個棋盤的拚圖。
他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走向了檔案局的安保監控中心。
監控中心裡,值班的老保安王師傅正捧著一個巨大的搪瓷缸子,津津有味地看著一部抗日神劇,屏幕裡的英雄手撕鬼子,讓他看得直拍大腿。
“林局!”
看到林淵進來,王師傅“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差點把缸子裡的枸杞菊花茶給晃出來。他手忙腳亂地關掉電視,臉上堆滿了局促又討好的笑。
“您……您怎麼來了?”
“王師傅,彆緊張,坐。”林淵的語氣很溫和,“我來調一下監控,查點東西。”
“好嘞!您說查哪兒,我立馬給您調!”王師傅點頭哈腰,連忙讓出了主操作台的位置。
“李曼主任辦公室門口那個探頭,時間調到前天晚上八點,一直到昨天早上。”林淵平靜地吩咐。
“李主任?”王師傅愣了一下,隨即壓低了聲音,臉上露出一副“我懂”的神秘表情,“林局,不瞞您說,李主任這幾天是有點不對勁。前兩天我值夜班,半夜裡還看見她一個人在走廊裡晃悠,跟丟了魂兒似的,把我嚇一跳。我還尋思呢,是不是跟楊局那事兒有關係……”
林淵沒有接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屏幕。
王師傅很識趣地閉上了嘴,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很快,監控畫麵跳轉到了指定的時間。
夜晚的走廊,空無一人,隻有慘白的燈光,顯得格外清冷。
林淵開啟了二倍速播放。時間在屏幕的右下角飛速跳動。
晚上九點,十點,十一點……
畫麵裡始終空空如也。
就在時間跳到十一點三十七分時,畫麵一閃,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從樓梯口探出頭來。
是李曼。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戴著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她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番,確認沒人後,才像一隻受驚的老鼠,貼著牆根,快步溜到了自己辦公室的門口。
她的手裡,還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開門,閃身進入,關門。整個過程不到五秒,動作乾淨利落,充滿了做賊心虛的倉促。
林淵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按下了暫停鍵。
就是這個袋子。
他讓王師傅繼續播放。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走廊裡一片死寂。但林淵知道,那扇緊閉的門後,正在發生著什麼。一個女人,在親手銷毀自己前半生賴以生存的罪證和靠山。
那該是怎樣一種絕望和瘋狂。
直到淩晨三點五十分,辦公室的門再次打開。
李曼走了出來。
她依舊戴著帽子和口罩,但她手裡那個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個林淵在照片上見過無數次的,黑色手提箱。
她看起來疲憊到了極點,隔著模糊的監控畫麵,林淵仿佛都能看到她眼神裡的空洞和怨毒。她沒有停留,徑直走向樓梯口,很快消失在了監控範圍之外。
“林局,這……”王師傅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深更半夜的,又是塑料袋又是手提箱,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的工作。
林淵沒有解釋,他隻是讓王師傅把這段視頻,連同李曼辦公室內部那台碎紙機正上方的那個探頭原本是防泄密用的)的同步錄像,單獨剪出來,加密後發到他的私人郵箱。
做完這一切,他看了一眼手表,三點四十。
時間差不多了。
“王師傅,今天我來過這裡的事,以及我們看過的所有內容,我不希望第三個人知道。”林淵站起身,看著王師傅,眼神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王師傅被他看得心裡一突,連忙挺直了腰板,大聲道:“林局您放心!我今天下午打了個盹,啥也沒看見,啥也不知道!”
林淵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走出監控室,他沒有立刻去市政府,而是在走廊儘頭的窗邊站了一會兒。
他現在手裡的牌,比之前多了一張。
李曼銷毀證據的視頻。
這張牌,加上那袋碎紙屑,足以在任何場合,證明李曼的行為存在重大問題,也足以證明那封匿名信是在顛倒黑白。
但是,要把這張牌打給誰看?
市長嗎?
林淵的腦海中,浮現出趙立春那張笑裡藏刀的臉。趙立春在走投無路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向市長求助,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這位市長,即便不是趙立春的同夥,也必然是“穩定派”的代表。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江城市的官場發生一場大地震。
如果自己把這袋碎紙屑和視頻交給市長,最好的結果,是市長壓下此事,犧牲掉趙立春和李曼,來換取暫時的平息。然後,他林淵,這個“惹是生非”的年輕人,很可能會被調到一個無足輕重的崗位上“冷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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