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隊的咆哮,像一柄燒紅的鐵錘,狠狠砸在林淵的耳膜上。
“這就是你的計劃?!你把我們所有人都當猴耍,你的同事,你的兄弟,現在全在火裡!”
電視屏幕上,那棟招待所小樓在烈焰中扭曲、坍塌,像一個被殘忍肢解的巨人。每一縷升騰的黑煙,都化作一隻無形的手,扼住林淵的喉嚨,讓他無法呼吸。
謊言。
他用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為自己換來了一間暫時的安全屋。
而現實,用一場滔天大火,向他索要了最慘烈的代價。
劉建軍那張憨厚帶笑的臉,專案組同事們信任的眼神,此刻全都在火光中一一浮現,然後被燒成灰燼。
“轟!”
林淵的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徹底炸開了。
那不是理智,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混雜了無邊悔恨與滔天殺意的熔岩。
他猛地抬頭,那雙因疲憊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此刻卻亮得駭人,像兩簇從地獄裡燃起的鬼火。
“郭隊。”
他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剛才那個失魂落魄的人不是他。
“這不是我的計劃失誤,是敵人比我想象的,更狠。”
郭隊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冷靜震住了,一時間竟忘了發作。
“他們不是一條蛇,是一條雙頭蛇!”林淵的語速極快,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出膛的子彈,“他們一邊派了最頂尖的殺手來客運站滅我的口,另一邊,派了另一撥人去招待所放火!他們要的是雙保險,是斬草除根!”
他沒有再為自己的謊言辯解,而是順著郭隊的怒火,將這個謊言推向了一個更瘋狂、更真實、也更令人不寒而栗的高度。
“我的兄弟在裡麵,沒錯!但更重要的,是那起汙染案所有的原始證據,也都在裡麵!他們放火,一是為了殺人滅口,二是為了銷毀證據!你把我關在這裡,每多一秒鐘,都是在幫他們毀屍滅跡!”
郭隊的臉色由白轉青,胸膛劇烈起伏。他是個老刑警,他能分辨出,林淵這番話裡蘊含的邏輯和那股子瘋狂的勁頭,不像是假的。
“你……”
“老劉,劉建軍,專案組的副組長,一個退伍偵察兵,他有很嚴重的哮喘!”林淵向前一步,幾乎貼到了郭隊的麵前,雙眼死死地盯著他,“濃煙對他來說,就是要命的!我必須去!現在,立刻,馬上!”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那不再是請求,而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
郭隊被他吼得心頭一顫,刑警的本能讓他瞬間權衡了利弊。市委辦公廳的電話,眼前這個年輕人瘋狂而決絕的眼神,電視裡那場能燒掉一切的大火……所有的線索擰成了一股繩,勒得他喘不過氣。
他知道,林淵說得對。
無論這小子之前說了多少謊,眼下,他都是唯一能解開這個死局的人。把他扣下,火場裡的人和證據就全完了,這個天大的責任,他郭某人擔不起。
可放他走,萬一這小子在火場裡出了事,“絕對安全”那四個字,就能把他釘在恥辱柱上。
這是一個兩難的絕境。
“郭隊,沒時間了。”林淵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卻恢複了冰冷的平靜,“你信不過我,可以。派人跟著我,銬著我也行。但我要去現場。如果你不同意……”
林淵的目光,緩緩掃過郭隊腰間那把配槍。
“我就隻能自己想辦法出去了。”
郭隊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從林淵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猶豫,這個年輕人真的會做出搶槍或者襲警的舉動。
那將徹底毀了他自己,也毀了郭隊。
“瘋子……”郭隊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他看著林淵,像在看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決定。
他沒有去掏槍,也沒有去拿手銬,而是猛地轉身,一把抓起掛在牆上的車鑰匙。
“跟上!”
郭隊低吼一聲,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林淵愣了一下,隨即立刻跟上。
“郭隊!”旁邊的小警察急了,“這不合規矩!”
“規矩?”郭隊頭也不回,聲音像從冰庫裡發出來的,“等火把人燒成炭,證據燒成灰,你再去跟市委領導講規矩!所有人聽令,封鎖現場,疏散家屬,通知消防,給我查今晚所有進出城的監控!媽的,天塌下來,老子頂著!”
他拉開一輛警車的車門,自己跳上駕駛座,對著還愣在原地的林淵吼道:“上車!你要是死在裡麵,老子的仕途就當是給你陪葬了!”
林淵不再猶豫,一頭鑽進了副駕駛。
警車發出一聲咆哮,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撕開夜幕,朝著那片火光衝了出去。
紅藍警燈瘋狂閃爍,將林淵的臉映得明明滅滅。他從口袋裡摸出被水泡得發軟的手機,顫抖著撥打劉建軍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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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一遍遍地撥打,聽筒裡傳來的,永遠是那段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提示音。
專案組其他成員的電話,無一例外,全部關機。
林淵的心,隨著每一次失敗的撥號,一寸寸地沉入無底的深淵。他從未感到如此無力。係統裡的正氣點早已耗儘,【天眼】也因為距離太遠而無法探查到任何信息。他現在,隻是一個普通的、心急如焚的、即將奔赴火場的凡人。
“坐穩了!”
郭隊猛地一打方向盤,警車一個漂亮的甩尾,繞過一輛驚慌失措的私家車,硬生生從車流中擠出了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