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東推門進來,臉上堆滿了邀功的笑容,手裡還捧著一份剛打印出來、墨跡尚溫的文件。
“林書記!您要的那個……那個張翠花信訪案的立項報告,我寫好了!您過目。我覺得這個案子不複雜,事實也比較清楚,就是個村霸占地。我明天一早就帶兩個人去青陽縣,跟當地的同誌溝通一下,先禮後兵,爭取一周內給您一個滿意的結果!”
他把報告遞到林淵麵前,一副“領導您看,我辦事多利索”的表情。在他看來,這位年輕的領導在碰了公安局的釘子後,終於回歸“正途”,開始捏軟柿子了。查一個村霸,既安全,又能出成績,還能安撫群眾,簡直是一舉三得的“政績工程”。
林淵接過報告,卻沒有看,隻是隨手放在了一邊。
他抬頭看著李衛東,問道:“老李,你來紀委之前,在哪個單位乾過?”
李衛東一愣,沒想到領導突然問這個,連忙答道:“我在市委辦待過兩年,後來在組織部待了五年。”
“都是核心部門啊。”林淵點了點頭,“那你對我們江城的行政區劃和乾部情況,應該很熟吧?”
“還……還行,基本都了解。”李衛東不知道林淵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能含糊地應著。
“好。”林淵站起身,走到牆上那副巨大的江城市行政地圖前,“青陽縣這個案子,不急著去。”
“啊?”李衛東的笑容僵住了,“不急?”
“嗯。”林淵的目光在地圖上緩緩移動,像一位正在審視自己戰場的將軍,“我現在交給你一個新任務,馬上就去辦。”
“書記您吩咐!”李衛東立刻立正站好。
“第一,去檔案室,把江城市所有派出所的分布圖、轄區劃分圖,以及近三年的管轄權變更記錄,全部找出來,複印一份給我。”
李衛東的嘴巴微微張開。派出所?這跟紀委辦案有什麼關係?
林淵沒有理會他的驚訝,繼續說道:“第二,還是通過檔案室,調閱市局下屬所有分局、以及各分局下屬所有派出所現任所長的任職履曆。我需要知道他們每個人的提拔路徑,尤其是,在曹坤擔任市局常務副局長之後,被提拔或調動過的人員名單,重點標注出來。”
李衛東徹底傻眼了。
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完全不夠用了。前一秒,他們還在討論怎麼去鄉下收拾一個村霸,下一秒,領導的戰略重心,怎麼就轉移到全城的派出所所長身上了?
這兩件事,八竿子都打不著啊!
“林……林書記,咱們……咱們這是要……”李衛東結結巴巴地問,他甚至有了一個荒唐的念頭,難道林書記被公安局拒絕後,氣不過,準備對全市的派出所搞一次“摸底大排查”來報複?這……這動靜也太大了吧!
林淵回過頭,看著一臉懵懂的李衛東,忽然笑了。
他知道李衛東在想什麼,但他不打算解釋。
有些棋局,在落下第一顆子的時候,隻有棋手自己,能看到終局的景象。
“老李,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們紀委的工作,像什麼?”
“收……收廢品的?”李衛東試探著回答,這是他今天下午聽到的、從林淵辦公室裡傳出來的“名言”。
“對。”林淵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壓低了聲音,“但收廢品,也是個技術活。你不能見著垃圾就往一個筐裡裝。你得先分清楚,哪些是紙,哪些是塑料,哪些是鐵。然後,你得找到這些廢品,是從哪個垃圾站運出來的。”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一點,點在了王浩那家飯店所在的城區。
“現在,我就要去找出江城最大的那個‘垃圾站’。而那些派出所,就是垃圾站的‘投料口’。”
李衛東聽得雲裡霧裡,似懂非懂,但他從林淵那平靜的眼神裡,讀到了一種讓他心悸的東西。那不是年輕人的衝動和莽撞,而是一種深思熟慮之後,即將付諸行動的、冰冷的決心。
他不敢再多問,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是!書記!我馬上去辦!”
看著李衛東匆匆離去的背影,林淵重新坐回椅子上。
曹坤的警告電話,打亂了他原本的節奏,卻也送來了一個天賜的良機。
鄧毅的案子,是主乾。
王浩的遭遇,是引線。
而遍布全城的派出所,就是他即將引爆的、第一串連環炸藥。
他拿起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錢龍的名字,然後畫了一個圈。接著,他在圈的旁邊,又寫下了“王浩的飯店”、“轄區派出所”,然後畫出一條條線,將它們連接起來。
一個計劃的雛形,正在紙上緩緩浮現。
他需要一個支點,一個能從外部,撬動公安係統內部這塊鐵板的支點。
紀委的力量,暫時不能用。
那麼,還有什麼力量可以用?
林淵的目光,落在了桌角的報紙上,頭版頭條,是市裡正在開展的“優化營商環境,保障民營企業合法權益”專項行動的報道。
他的手指,在“保障民營企業合法權益”這幾個字上,輕輕敲擊著。
突然,他停下了動作。
他拿起那部黑色的電話,這一次,他沒有撥給任何人,而是按下了查詢鍵,接通了市委總機的話務員。
“你好,請幫我查一下,市工商聯,楚會長的辦公室電話。”
電話那頭的話務員似乎愣了一下,才傳來甜美的聲音:“好的,請稍等。”
林淵的眼中,閃過一絲誰也看不懂的光。
楚會長,楚天雄,江城市工商聯主席,也是江城最大的民營企業家,一個在江城商界,說一不二的人物。
而他,還有另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
他是林淵母親的……表哥。
按輩分,林淵得叫他一聲——表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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