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石磊的眼淚,這把刀,終於等到了執刀人!
那個軍禮並不標準。
石磊的右臂抬起時,帶著一絲因久不使用而產生的僵硬,手掌也未能繃成完美的刀型。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生疏的、甚至有些笨拙的動作,卻帶著一種千鈞壓頂般的重量,沉甸甸地砸在了林淵的心頭。
辦公室裡那盞孤零零的台燈,光線昏黃,恰好照在石磊的臉上。林淵看見,這個年近半百的男人,那張被歲月刻滿溝壑的臉龐,此刻正不受控製地輕輕抽動著。他的嘴唇緊緊抿著,似乎在用儘全身的力氣,對抗著某種即將決堤的情緒。
可他終究沒能對抗成功。
一滴渾濁的淚,毫無征兆地從他那厚厚的鏡片後滑落,順著臉頰上深刻的法令紋,蜿蜒而下,最後墜落在他胸前那片洗得發白的衣襟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這個在紀委大樓裡被視作“怪人”、被同事們當成“活檔案”的男人,這個頂撞領導、拍案而起時都不曾眨一下眼的硬骨頭,此刻,卻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在無聲地流淚。
十年。
整整十年,他就像一把被遺棄在庫房角落裡的刀,眼睜睜看著自己鋒利的刀刃,在日複一日的蹉跎中,被灰塵與潮氣所侵蝕,慢慢爬上斑駁的鏽跡。他聽過妻子的歎息,看過同事的疏遠,感受過領導的漠視。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就要這樣被埋在故紙堆裡,直到連最後一絲鋒芒都被磨平。
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堅持,還有什麼用?
直到今晚。
直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將那封他三年前就見過、卻無能為力的血淚舉報信,重新放在他的麵前。
直到那句“你,還敢不敢辦”,像一道驚雷,劈開了他心中積鬱多年的沉沉陰雲。
原來,不是沒用。
隻是,這把刀,一直在等一個敢於握住它、並為它開刃的執刀人。
“林……林書記……”石磊的喉嚨裡發出一陣嘶啞的、如同砂紙摩擦般的聲音。他想說些什麼,但一張嘴,洶湧而上的情緒就堵住了他的喉嚨,讓他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隻能用那雙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看著林淵,仿佛要將眼前這張年輕的麵孔,刻進自己的骨頭裡。
林淵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承受著這份突如其來的、滾燙的托付。他伸出手,輕輕地、卻又無比堅定地,握住了石磊那隻還在敬禮的手臂,緩緩將其按下。
“老石,”林淵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進了石磊的耳朵裡,“這個禮,我受不起。”
他拿起桌上那封舉報信,信紙在他指尖微微顫動。
“它,才受得起。”
石磊的手臂被放下,但他那被壓彎了多年的脊梁,卻依然挺得筆直。他看著林淵,看著那封信,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猛地一咬牙,那股堵在喉嚨裡的情緒,終於被他用儘全身力氣擠了出來。
“林書記!”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隻要您信我!我這條命……就是您的!”
這句話,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吼聲在空曠的辦公室裡回蕩,撞在那些堆積如山的卷宗上,驚起了一片沉睡的塵埃。
喊完這一句,石磊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身體微微晃了晃。
林淵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胳膊。“老石,坐下說。”
他將石磊按回到那張被磨得油光發亮的椅子上,自己則拉過旁邊一張椅子,坐在了他的對麵。兩人之間,隻隔著一張小小的辦公桌,桌上,那封血書靜靜地躺著。
辦公室裡再次陷入了安靜,但氣氛已經截然不同。之前是壓抑的死寂,而現在,空氣中卻彌漫著一種即將噴發的、炙熱的能量。
石磊大口地喘著氣,像是剛跑完一場馬拉鬆。他摘下眼鏡,用衣角胡亂地擦拭著鏡片和眼角的淚痕。當他重新戴上眼鏡時,那雙眼睛裡的激動與混亂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澱下來的、銳利如刀的專注。
那頭被困在籠子裡的猛獸,蘇醒了。
“林書記,這個案子,不好辦。”石磊開口了,聲音依舊沙啞,但語調已經恢複了一個老紀檢的冷靜與專業。
“我知道。”林淵點了點頭。
“這不是一般的貪腐案。”石磊的手指,輕輕點在那封信上,“舉報人鄧毅,我有點印象。當年是市局刑偵支隊的一把好手,破過好幾件大案,上過報紙的。能把他這樣的人,硬生生按成‘精神病’,再讓他家破人亡,對方的能量,絕對不隻是一個常務副局長那麼簡單。”
他的目光轉向林淵,眼神裡帶著探詢:“您……應該已經看過了被舉報人曹坤的資料了吧?”
林淵的【天眼巡查係統】瞬間給出了反饋,曹坤的清廉值是93。但他沒有直接說出來,隻是平靜地回答:“看過,問題很大。”
“曹坤在公安係統經營了二十多年,從基層派出所乾起,一步步爬到常務副的位置。他提拔起來的親信,遍布市局和下麵的各個分局、派出所。可以說,他在江城公安係統,織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石磊的分析,與林淵之前的判斷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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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要查他,等於是在他的地盤上跟他開戰。我們的一舉一動,很可能都在對方的監視之下。而且,紀委辦案,講究程序。很多調查手段,都需要公安機關配合。隻要對方用‘案件涉密’、‘程序不合規’之類的理由拖延、推諉,我們的調查就寸步難行。”
他說完,看著林淵,等待著他的反應。這些話,既是分析,也是一種考驗。他在看,眼前這位年輕的領導,究竟是一時熱血,還是真的深思熟慮過。
林淵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石磊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
“你說得對。”林淵開口,“所以,這個案子,不能按常規程序來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