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一次深夜的談話,你,還敢不敢辦案?
夜色如墨,將江城市紀委的大樓浸泡在一片深沉的靜謐之中。
白日裡人來人往、充斥著各種言語和目光的走廊,此刻空曠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林淵的皮鞋踩在光潔的水磨石地麵上,發出清脆而孤獨的回響,一步,一步,敲擊著這棟權力建築的骨骼。
他沒有乘電梯,而是選擇了走樓梯。盤旋而上的階梯,像一條通往未知的秘道。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微微發熱,這是一種獵人接近獵物,或者說,是鑄劍師找到天外隕鐵時的興奮。
四樓。
走廊的燈隻開了應急的幾盞,光線昏黃,將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儘頭處,第一紀檢監察室的大門虛掩著,一道光從門縫裡倔強地擠出來,在幽暗的走廊地麵上,鋪開一小片明亮的疆域。
林淵放輕了腳步,像一隻收斂了爪牙的貓。
他站在門口,沒有立刻進去。
透過門縫,他看到了那個身影。
石磊。
他果然還在。
整個大辦公室空無一人,隻有他那一隅亮著燈。那盞老舊的台燈,光線並不算明亮,卻將他周圍堆積如山的卷宗照得纖毫畢現。他像一個被書卷圍困的孤島,弓著背,幾乎要把整張臉都埋進案卷裡。
他看得極其專注,鼻梁上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鏡,時不時會因為過於靠近紙張而滑落,他便用手背下意識地推上去,動作熟練得仿佛已經重複了千百遍。
這個快五十歲的男人,身上有一種被時間打磨過的沉寂。他不像一個紀委乾部,更像一個在故紙堆裡皓首窮經的老學究,試圖從泛黃的字裡行間,打撈出被歲月淹沒的真相。
林淵在門口站了足足一分鐘,石磊毫無察覺。
他輕輕推開門,門軸發出一聲輕微的“吱呀”聲。
這聲音像一顆石子投進了靜水,石磊的身子猛地一僵,然後像受驚的刺蝟一般,迅速抬起頭,目光銳利地射向門口。
當他看清來人是林淵時,那份銳利迅速被一種更深的困惑和警惕所取代。
“林……林書記?”石磊有些慌亂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麵摩擦,發出一聲刺耳的噪音。他下意識地想整理一下自己淩亂的桌麵,卻發現根本無從下手。
林淵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緊張,然後自己走了進來,順手將辦公室的門輕輕帶上。
“哢噠”一聲,門鎖落位。
這聲音不大,卻仿佛一道分界線,將辦公室裡這個小小的角落,與外麵的整個世界徹底隔絕開來。
石磊更緊張了,他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隻是局促地站在那裡。一位副書記,在下班後這麼晚的時間,獨自一人來到他的辦公桌前,還關上了門。這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尋常的事。
他腦中飛速閃過無數種可能:是下午頂撞趙主任的事情被捅上去了?是自己以前辦的某個案子出了問題?還是……
林淵沒有說話,他隻是平靜地看著石磊。
眼前的男人比照片上更顯蒼老,鬢角已經斑白,眼角的皺紋深得能夾住蚊子。但那雙藏在厚厚鏡片後的眼睛,卻異常明亮,像兩簇在寒風中始終不滅的火苗。
沒有寒暄,沒有客套,也沒有任何鋪墊。
林淵從自己的公文包裡,取出了那份被他壓在最底層的、塵封了三年的舉報信。
他走到石磊的辦公桌前,將那份已經泛黃卷邊的信紙,輕輕地放在了石磊剛剛正在研究的那份案卷之上。
動作很輕,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力。
石磊的目光,瞬間被這份突兀出現、散發著陳舊氣息的信紙所吸引。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當他看清信紙上那一行行用紅色墨水寫下的、幾乎要力透紙背的血字時,他的瞳孔,不易察覺地收縮了一下。
作為一名老紀檢,他隻看一眼,就知道這份材料的分量。
這不是普通的違紀舉報,這是用血和淚寫成的控訴書。
石磊沒有立刻去拿,他抬起頭,再次看向林淵,眼神裡的困惑和警惕更濃了。他不明白,這位年輕的領導,把這樣一份東西放在自己麵前,是什麼意思。
林淵依舊沒有說話,隻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辦公室裡安靜得可怕,隻有牆上石英鐘秒針走動的“嗒、嗒”聲,和兩人之間壓抑的呼吸聲。
對視了足足有十幾秒,石磊才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緩緩伸出手,指尖因為常年握筆而生著厚繭。他的手很穩,拿起那幾張薄薄的信紙時,卻沒有發出一絲顫抖。
他開始閱讀。
一開始,他的表情還很平靜,隻是一個專業人員在審閱材料時的專注。
但漸漸地,他的眉頭越鎖越緊。
當他讀到舉報人鄧毅作為一名模範刑警,卻被構陷為“精神病”強製辭退時,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條僵硬的直線。
當他讀到鄧毅的妻子“離奇車禍”身亡,唯一的兒子也下落不明時,他握著信紙的手,指節開始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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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林淵能清晰地看到,石磊胸口的起伏,變得越來越劇烈。那雙厚厚的鏡片下,兩簇原本隻是在燃燒的火苗,此刻已經躥升為熊熊的烈焰。
他讀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用眼睛反複碾過。
終於,他讀完了最後一句話。
他沒有立刻放下信紙,而是保持著那個姿勢,久久地凝視著紙上那個血紅的指印,仿佛要將那份不甘與絕望,全部吸進自己的眼睛裡。
許久,他才緩緩地、極其珍重地,將那幾頁信紙重新在桌麵上鋪平,仿佛那不是紙,而是一件易碎的、盛滿了冤屈的瓷器。
他抬起頭,看向林淵,聲音因為長時間的沉默而顯得有些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