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記,這份信……我以前在信訪室的舊檔案裡,見過一次。”
林淵的眉梢微微一動,這倒是他沒想到的。
“三年前,”石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當時我還在信訪室幫忙,這封信被轉過來,當時的領導隻看了一眼,就批了四個字——‘證據不足’,然後就歸檔了。”
他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往事。但林淵能聽出那平淡之下,壓抑著怎樣的波瀾。
“你當時為什麼沒堅持?”林淵問。
石磊的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我堅持了。我跟領導說,舉報人是實名,而且是市局的功勳刑警,這裡麵一定有蹊,應該立案初核。結果……”
他沒有說下去,但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結果,我就從信訪室,被調到了監察室,坐了三年冷板凳。”他自嘲地補充了一句。
林淵點了點頭,一切都對上了。
原來這把刀,不是沒有過抗爭,隻是他的抗爭,被更高位的權力,輕而易舉地摁了下去。他不是沒有鋒芒,隻是他的鋒芒,刺痛了那些想要“維持現狀”的人。
林淵沉默片刻,然後,他向前傾了傾身子,目光灼灼地盯著石磊的眼睛。
他一字一句地,問出了那個在心中醞釀已久的問題。
“老石,這個案子,要是現在交給你,你……還敢不敢辦?”
話音落下,整個世界仿佛都按下了暫停鍵。
“還敢不敢辦?”
這五個字,像五記重錘,狠狠地砸在石磊的心坎上。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林淵。
他的眼神裡,不再是困惑,不再是警惕,而是一種火山爆發前的劇烈震動。有懷疑,有渴望,有痛苦,有壓抑了太久的憤怒,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
他看到了一張年輕、平靜,卻又無比堅定的臉。
那雙眼睛,清澈得像山巔的雪水,裡麵沒有一絲一毫的試探與算計,隻有純粹的、不容置疑的認真。
他不是在開玩笑。
他也不是在畫餅。
他是真的,要把這件足以掀翻江城官場,讓他自己都可能粉身碎骨的驚天大案,交到自己這個被排擠了十年,一無所有的“怪人”手上。
為什麼?
他憑什麼相信我?
石磊的喉結劇烈地滑動了一下,他想開口問,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他想起了下午趙毅摔在他臉上的那本《紀律處分條例》。
想起了同事們那些夾雜著同情與嘲諷的目光。
想起了妻子不止一次在深夜裡歎著氣勸他:“老石,你都快五十了,跟他們強,有什麼用呢?”
有什麼用?
是啊,有什麼用?他自己也問過自己無數遍。
沒用。換來的隻是打壓,是排擠,是年複一年的蹉跎。
可是……
石磊的目光,再次落回了那封血淚斑斑的舉報信上。
他仿佛看到了那個叫鄧毅的警察,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寫下這些文字時的絕望。
他仿佛聽到了一個破碎的家庭,在黑夜裡無聲的哭泣。
他胸中那團被冷水澆了十年,卻始終沒有徹底熄滅的火,在這一刻,轟然一聲,衝破了所有的禁錮和壓抑,燒得他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去他媽的冷板凳!
去他媽的蹉跎歲月!
老子是紀委的調查員!老子這輩子,就是為了辦案而生的!
石磊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極致的、壓抑了太久的激動。
他看著林淵,看著這個比自己兒子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
他突然明白了。
這把蒙塵了十年的刀,終於……等到了那個敢於握住它,並為它開刃的執刀人!
石磊猛地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吸進半生的委屈與不甘。
然後,他做了一個讓林淵都感到意外的動作。
他緩緩地站直了身體,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因為久坐而滿是褶皺的衣服,挺直了被歲月壓彎的脊梁。
他的雙腳,猛地並攏,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下一秒,他抬起右手,朝著林淵,敬了一個早已生疏,卻又無比莊重的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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