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表廠地下室的黴味嗆得人嗓子發癢。林燁舉著應急燈，光束掃過水泥牆上的斑駁水漬。老趙跟在後頭，手裡鐵鍬不小心刮到牆皮，簌簌掉下一片灰。
"配電箱後麵真有暗門？"老趙喘著氣問。下午海關稽查組前腳剛走，林燁就拉著他來撬地下室。
"父親筆記裡提過"廣廈之基，另有乾坤"。"林燁用螺絲刀撬開電箱固定架，"廠區前身是僑聯倉庫，六十年代改建時留了應急通道。"
鐵皮箱挪開後，牆上露出鏽跡斑斑的鋼製門框。老趙用撬棍彆開門栓，陳年鐵鏽像紅雨般灑落。門後是向下的水泥台階，黑暗裡飄來帶著鹹腥的風。
"通哪裡？"老趙舉高礦燈，台階儘頭隱約可見積水反光。
"地圖顯示往碼頭方向。"林燁踩了踩台階牢固度，"但父親標注的箭頭指向西南。"
積水沒過腳踝時，巷道出現分岔。左邊通道掛著"危房勿近"的木牌，右邊磚牆上有模糊的粉筆箭頭。林燁蹲下細看，箭頭旁還畫了個地質錘圖案。
"走右邊。"林燁抹去牆粉，"這是父親野外勘探的標記習慣。"
巷道越走越窄，頂部開始滴水。老趙突然踢到個鐵罐，空蕩回響驚起蝙蝠撲棱飛過。林燁的礦燈照見牆角堆著幾個木箱，標簽印著"1968年地質采樣"。
撬開腐朽的箱板，裡麵是碼放整齊的岩芯樣本。林燁拿起截灰白色石柱，在手電光下轉動："石灰岩，但夾雜石英脈——這是典型的熱液礦化跡象。"
老趙扒開另一個箱子，掏出本牛皮封麵的野外記錄冊。林燁翻開泛黃紙頁，父親工整的字跡記錄著1975年的一次秘密勘探："疑似放射性異常，取樣送京檢驗。"
"難怪陳家盯著這塊地。"林燁合上記錄冊，"父親早就發現礦化現象，但瞞報了。"
巷道儘頭被鐵門封死。老趙用撬棍搗鼓鎖孔時，林燁注意到門楣上刻著經緯度數字。他掏出手機對比地圖，眉頭漸漸擰緊——坐標指向的位置，竟是河對岸的軍事管製區。
"鎖鏽死了。"老趙擦著汗說。
"不急。"林燁用粉筆在門上畫了個圈，"先回去查清楚這個坐標的來曆。"
返回地麵時天色已暗。車間夜班工人正搬運塑料原料，空氣中飄著刺鼻的abs顆粒味。林燁繞到廠區後牆，撥開雜草觀察地麵——果然有新鮮的車轍印通向河道。
"昨晚有貨車來過。"老趙蹲下測量胎紋，"不像送貨的，輪胎印太淺。"
辦公室電話錄音閃著紅燈。林燁按下播放鍵，海關小張急促的聲音傳來："舉報材料追加了你們廠區地形圖，用紅筆標了地下通道！"
老趙猛地站起來："有內鬼！"
"不止。"林燁調出監控錄像，"看淩晨三點，倉庫管理員老錢在圍牆邊晃悠。"
畫麵裡老錢打著電筒，對著手機不停說話。放大圖像後，林燁認出他握著的衛星電話型號——與上月陳家馬仔落網時搜出的同款。
"要報警嗎？"
"先彆打草驚蛇。"林燁翻出勞動合同，"老錢是陳家介紹來的，當時說是遠房親戚。"
深夜十一點，林燁獨自返回地下室。這次他帶了地質羅盤，在鐵門前重新測量方位。當羅盤指針指向正西時，他想起父親筆記的夾頁裡，有張用隱形墨水畫的水文地質圖。
用打火機烘烤門楣上的刻字，果然顯現出更小的數字：深度負十五米，走向北偏西三十度。
"原來如此。"林燁輕笑，"通道根本不在廠區正下方，而是斜穿河道。"
手機突然震動，秦參謀長發來加密信息："坐標點係舊防空洞出口，已廢棄。但近期監測到異常電磁信號。"
林燁快步返回辦公室，調出市政管網圖。當把軍事管製區、防空洞和廠區三點連線時，出現個完美的等腰三角形。三角形中心點，恰好是陳家去年拍下的商業地塊。
"好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林燁用紅筆圈出中心點，"假裝爭搶電子表廠，實為掩護真正的目標。"
晨光微露時，林燁叫醒值班工人："今天停產檢修，所有人去禮堂學習安全生產條例。"
等人聚齊後，他悄悄帶老趙潛入倉庫。卸下堆垛架的底層隔板，後麵露出嶄新的液壓升降機。按下開關，地板緩緩下沉，竟是個直通地下巷道的垂直通道。
"乖乖！"老趙目瞪口呆，"老錢這王八蛋挖了條捷徑！"
通道儘頭擺著便攜式頻譜儀，屏幕上的波形圖正劇烈跳動。林燁拔出連接線，儀器側麵刻著某外資礦產公司的ogo。
"無線電勘探設備。"老趙檢查天線，"他們在掃描地下結構。"
林燁掏出岩芯樣本，用匕首刮下粉末。打開紫外燈照射，粉末發出微弱的熒光——這是鈾礦伴生礦物的典型特征。
"全明白了。"他擦掉手上粉末，"陳家借電子表廠做掩護，實際在勘探放射性礦產。"
返回地麵時，工人培訓還沒結束。林燁讓老趙繼續盯梢，自己騎車趕往海關。小張見到他急忙拉開抽屜："正要找你！舉報人今早追加了材料，說你私藏放射性物質！"
材料袋裡裝著岩芯照片和輻射警告標誌的合成圖。林燁翻到最後一頁，冷笑出聲——照片背景裡露出半截設備，正是地下發現的頻譜儀。
"將計就計。"他掏出手機，"麻煩你配合演場戲。"
下午兩點，海關稽查車再次開進廠區。林燁當眾交出"私藏"的岩芯樣本，配合調查人員貼封條。暗地裡，老錢溜進地下室銷毀證據的行蹤，被隱藏攝像頭拍得一清二楚。
黃昏時分，林燁在河道邊的蘆葦叢裡蹲守。當老錢提著設備箱出現時，他撥通秦參謀長電話："可以收網了。"
探照燈突然亮起，十幾道身影從四麵八方圍攏。老錢驚慌失措扔箱子，被武警直接按倒在地。箱蓋摔開，裡麵除了勘探設備，還有張標注"礦脈分布圖"的微縮膠片。
"林總好手段。"老錢慘笑，"但你們抓不到陳老板，他今早的飛機去加拿大了。"
林燁拾起膠片對著夕陽看，密密麻麻的礦脈線如血管般延伸。在最粗的那條主乾線上，父親用紅筆打了個叉，旁邊小字依稀可辨：
"此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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