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靠山屯,日上三竿。
王昊家的後院,那座奇怪的建築徹底完工了。
它靜靜地趴在那裡,半圓形的穹頂在陽光下反射著琥珀色的光,牆體是厚重的泥黃色。
這東西和周圍那些東倒西歪、牆皮開裂的土坯房放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像是從畫報裡摳下來,又被手笨的人胡亂貼錯了地方。
院牆外,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
整個靠山屯,除了起不來炕的老人和下不了地的娃娃,幾乎都來了。
沒有了前幾日的嘲諷和議論,也沒有人交頭接耳。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張著嘴,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院裡。
那是一種見到了超出認知範圍的事物後,大腦宕機所導致的集體失語。
王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從躺椅上慢吞吞地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他背著手,領著蘇婉、李秀琴和趙小玲,走向那個嶄新的溫室大棚,步伐不快,卻像是在檢閱自己領地的國王。
推開那扇用木條和薄膜做成的簡易小門。
一股暖意撲麵而來,將門外初秋的涼風徹底隔絕。
陽光毫無保留地透過穹頂灑下,將棚內照得亮堂堂,泥土地麵都泛著一層金色的光暈。
空氣裡,是泥土混合著桐油的、一種安穩的味道。
“天哪……”趙小玲忍不住小聲驚呼。
李秀琴伸出手,在空氣裡抓了一把,滿臉都是新奇。
這裡麵比她家點著煤油燈的正屋還要亮堂,還要暖和。
蘇婉一句話都沒說。
她走到牆邊,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輕輕觸摸著那溫潤的、帶著太陽溫度的空心土坯牆。
她又抬頭,看著那片琥珀色的“天”,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長長的睫毛上,掛上了一點晶瑩。
她吸了吸鼻子,扭過頭,看著王昊。
“王昊,我們……我們真的……建好了。”
王昊沒理會她那點小女兒家的激動。
他雙手插在褲兜裡,在棚裡溜溜達達,這邊看看,那邊瞅瞅。
他不像個工匠在審視自己的作品,倒像個挑剔的住客在看房。
最後,他在整個大棚裡陽光最足、最暖和的西南角停了下來。
他用腳尖踢了踢地麵鬆軟的泥土,滿意地嗯了一聲。
他轉過頭,對著還在發呆的李秀琴抬了抬下巴。
“去,把院裡那捆最乾淨的稻草抱過來。”
李秀琴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拔腿就往外跑。
不一會兒,她抱著一大捆金黃的乾稻草跑了回來。
王昊指揮著她,把稻草鋪在那個角落鋪得厚厚的,平平整整。
然後在蘇婉、李秀琴、趙小玲,以及門外所有村民的注視下,王昊走過去,一屁股坐下,又順勢躺倒,四肢舒展,發出一聲長長的、心滿意足的呻吟。
“不錯,不錯。”
他眯縫著眼睛,感受著背後的柔軟和從頭頂灑下的溫暖陽光。
“以後午覺就在這兒睡了”
這副懶漢做派,讓剛剛還沉浸在激動中的三個女人,都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
可隨即她們又都釋然了。
蘇婉看著躺在稻草上,舒服得快要睡著的男人,那點激動的情緒,忽然就平複了下來,化作了一汪溫泉。
是了,這才是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