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那座半圓形的建築，靜靜地趴在那裡，琥珀色的穹頂在陽光下，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光澤。
它和周圍那些歪歪扭扭的土坯房，完全不屬於同一個時代。
小劉的筆記本拿在手裡，卻忘了打開。
“這……這是……”
“王昊家的溫室大棚。”趙大炮的語氣裡充滿了自豪，“走，裡麵更厲害。”
他推開院門，領著小劉走了進去。
還沒等小劉從大棚的視覺衝擊中回過神來，一股混雜著蒜香和雞蛋焦香的霸道味道，就鑽進了他的鼻孔。
這味道，他在公社食堂的小灶裡聞到過。
趙大炮領著他，直接走向那個大棚。
推開那扇簡易的小門。
一股暖意撲麵而來。
小劉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看到了滿眼的綠色。
一排排的架子上，爬滿了翠綠的藤蔓，藤蔓上，掛著一根根頂花帶刺的黃瓜。
另一邊，半人高的秧苗上，開滿了黃色的小花，花叢間，點綴著一個個已經泛紅的果子。
小劉的眼鏡差點從鼻梁上滑下來。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一柄重錘狠狠砸中。
作為農業大學的高材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北方這個時節，看到這些東西意味著什麼。
“這……這……這真是冬天種出來的？”他的聲音在顫抖，手裡的筆記本“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吵什麼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角落的稻草堆裡傳來。
王昊翻了個身，揉了揉眼睛，從稻草上坐了起來。
他瞥了一眼石化當場的小劉。
然後，他隨手從身邊最近的秧子上，摘下一個熟透了的西紅柿，看都沒看，直接朝小劉扔了過去。
“嘗嘗。”
小劉下意識地接住。
那個西紅柿紅得發亮，入手溫熱，帶著一股陽光的味道。
“純天然無公害，比城裡乾部特供的還好吃。”王昊打了個哈欠，又躺了回去。
小劉機械地舉起手裡的西紅柿，放到了嘴邊。
他顫抖著，咬了一口。
酸甜的汁水瞬間在他的口腔裡爆開，那股濃鬱到極致的沙瓤口感，裹挾著植物的清香，蠻橫地衝刷著他的每一個味蕾。
他整個人都定住了。
他忘記了自己是來乾什麼的。
忘記了批評教育，忘記了揭穿騙局。
他腦子裡所有的科學知識，所有的農業理論，在這一刻，被這口西紅柿，碾得粉碎。
他猛地轉過身，像瘋了一樣衝出大棚，衝出院子。
他甚至忘了扶起自己掉在地上的筆記本。
他跳上自行車，玩了命地往公社的方向蹬。
錢主任正在辦公室裡喝著茶，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
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撞開。
小劉衝了進來，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眼鏡都歪到了一邊。
他指著靠山屯的方向，用儘全身的力氣，語無倫次地喊了出來。
“主任！奇跡！”
“靠山屯出了奇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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