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局長一行人來得快，去得也快。
警車的鳴笛聲從響徹街巷到漸漸遠去，不過是幾分鐘的功夫。
飯店裡，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剛才還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食客們，此刻全都噤若寒蟬，連筷子碰到碗碟的聲音都小心翼翼。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全都彙聚在角落裡那一桌。
如果說，剛才的眼神是羨慕和嫉妒，羨慕他們能吃上這麼好的菜。
那麼現在，就隻剩下了純粹的敬畏。
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
那桌上的飯菜，依舊冒著熱氣，香氣四溢。
可在眾人眼裡，那已經不是飯菜了。
那是普通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圈層和能量。
就在這凝固的氣氛中，一個穿著藍色工裝、身板挺得筆直的中年男人，從人群的邊緣走了出來。
他徑直走到了王昊的桌前。
正是廢品站的站長，孫建國。
孫建國站定，身體微微前傾，臉上帶著一種軍人特有的、混合著敬佩與拘謹的神情。
“您……您就是靠山屯的王昊同誌吧？”
他的聲音有些乾，但中氣十足。
“我是縣廢品站的孫建國，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王昊臉上的表情，在孫建國開口的瞬間，已經完成了天衣無縫的切換。
前一秒還掛在臉上的，那種對張局長恰到好處的感激與後怕，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意興闌珊的疲憊，和一絲仿佛被攪擾了雅興後的不悅。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口氣歎得，讓旁邊聽著的人都感覺心裡堵得慌。
王昊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我隻想安安靜靜地去廢品站淘寶，怎麼總有不長眼的傻子非要跳出來給我送人頭呢？】
【這屆反派的質量，有待提高啊。】
嘴上卻滿是無奈。
“哎，本來想帶家裡的女人來城裡見見世麵，開開眼界。”
他掃了一眼身邊的蘇婉和王秀英她們，聲音裡帶著一股子被打擾了的煩躁。
“沒想到城裡這麼危險，嚇得我這心啊，現在還怦怦跳呢。”
他說著，還煞有介事地捂了捂自己的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蘇婉低著頭，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又趕緊用手背壓了下去。
她太了解王昊了，這家夥，又開始演了。
王秀英和李桂蘭則是真的後怕，連連點頭，覺得王昊說到自己心坎裡去了。
王昊的目光，落在了那滿滿一桌子，幾乎沒怎麼動過的菜肴上。
紅燒肉油光鋥亮，燒雞還完整地趴在盤子裡，魚湯的香氣依舊濃鬱。
可他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那神情，仿佛看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一堆敗興的玩意兒。
“這飯是吃不下去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安靜的飯店。
“街也不想逛了。”
“真是掃興。”
短短幾句話，配上他那副意興闌珊的表情，一個被地痞流氓騷擾了雅興，對這凡俗之地感到厭倦的高人形象，瞬間就立住了。
活靈活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