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官員的排擠
刑部左侍郎的第一次部議,是在一種微妙而壓抑的氣氛中開始的。
寬敞的議事堂內,紅木長桌兩旁坐滿了刑部的各級官員。資曆最老的右侍郎趙文淵坐在左手首位,麵沉如水,慢條斯理地捋著花白的胡須。其餘郎中、員外郎、主事等依序而坐,有人眼觀鼻鼻觀心,有人則暗中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
淩雲鶴身著緋袍,坐在主位之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射而來的目光——好奇、審視、嫉妒,更多的是疏離與不易察覺的抵觸。他年輕得與此位格格不入,他的升遷之路又過於耀眼且充滿血腥,這無疑觸動了刑部這個老成持重衙門裡固有的秩序和某些人的利益。
“今日召集諸位,是為議一議近年各地上報、卻遲遲未決的幾樁積壓舊案。”淩雲鶴開門見山,聲音平穩,試圖打破僵局,“其中,河南河道銀餉虧空案、江南織造局采買弊案,都與錢糧工程相關,牽扯甚廣,疑點頗多。本官欲調閱其全部原始卷宗,細細核驗,或可找到新的突破口。”
堂內一片寂靜。
片刻後,掌管檔案文牒的一位姓錢的老郎中慢悠悠地開口,語氣恭敬卻帶著一絲為難:“淩大人新官上任,銳意進取,實乃刑部之福。隻是……您提及的這幾樁舊案,卷宗浩繁,且分散存放於舊庫之中。舊庫近年漏雨,不少卷宗受潮黴變,正在逐一清理晾曬,此時調閱,恐有不便。不若等些時日……”
又是這套說辭!與東廠刁難時的借口如出一轍。
淩雲鶴目光微冷,看向錢郎中:“哦?不知需等多久?”
“這個……下官也不敢保證,總需等天氣晴好,仔細晾曬才妥帖,少則一兩月,多則……”錢郎中賠著笑,話卻堵得死死的。
“錢郎中,”淩雲鶴聲音沉了幾分,“舊庫漏雨非一日之寒,為何不及早修繕?卷宗受潮,乃重大失職!若因此延誤案情,該當何罪?”
錢郎中臉色一白,支吾著不敢再言。
此時,右侍郎趙文淵輕咳一聲,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他放下茶盞,緩緩道:“淩大人息怒。錢郎中也是為保全卷宗著想,雖行事迂腐,其心可諒。至於那些舊案,積壓多年,盤根錯節,牽扯無數,其中關節非外人所能輕易洞察。大人初來乍到,還是應先熟悉部務,從眼下緊要的新案入手為宜。貿然觸動陳年舊案,恐打草驚蛇,反而不美。”
這話聽起來是老成持重之言,實則綿裡藏針,暗指淩雲鶴是“外人”,不懂規矩,急於求成,可能會壞事。
立刻便有幾位官員出聲附和:“趙侍郎所言極是,舊案複雜,還需從長計議。”“是啊淩大人,眼下京城幾樁新發生的命案還需大人定奪……”“那些舊賬,牽扯太多,翻出來隻怕又是一場風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看似勸慰,實則聯手築起一堵無形的牆,將淩雲鶴隔絕在外,讓他碰觸不到那些可能藏有秘密的陳舊卷宗。
淩雲鶴冷眼掃過在場諸人。他知道,這其中必有東廠尚銘的影響——錢郎中之流,恐怕早已得了東廠的暗示。但更多的人,則是出於一種官場本能:畏懼“燭龍”可能代表的龐大勢力,忌憚淩雲鶴這種不按常理出牌、手段淩厲的“酷吏”,更不願被他這個新貴牽著鼻子走,卷入不可預知的風險之中。他們寧願抱團守舊,明哲保身。
部議在不尷不尬的氣氛中結束。淩雲鶴提出的調閱舊卷之事,毫無懸念地被集體軟抵製,不了了之。
接下來的幾日,這種排擠更是無處不在。
淩雲鶴簽發的公文,到了下麵總會遇到各種“理解偏差”或“執行困難”。他想召集精通律法的老吏詢問舊案細節,那些人不是稱病告假,便是一問三不知。就連他去各清吏司巡視,遇到的也多是表麵恭敬、實則敷衍的應對。
他仿佛陷入了一張由沉默、推諉和虛假笑容織成的網中,有力無處使。刑部左侍郎的權柄,在這些官場老油條的軟釘子麵前,竟顯得有些蒼白。
裴遠將這些看在眼裡,憤懣不已:“大人,這些人陽奉陰違,分明是欺生!不如讓屬下……”
“不必。”淩雲鶴打斷他,眼神卻愈發銳利,“他們越是這樣阻撓,越是證明那些舊卷宗裡,確實有他們不想讓我看到的東西。東廠的陰影,官員的懼意,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他走到窗前,望著窗外庭院裡一棵枯榮交織的古槐,緩緩道:“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舊案,那些被時間塵埃掩蓋的賬目,或許正是‘燭龍’露出的一鱗半爪。他們想讓我知難而退,我偏要迎難而上。”
硬碰硬並非上策。但這重重阻礙,反而更加堅定了淩雲鶴的決心。
明的路不通,便走暗的。官方的卷宗調閱不了,總有其他的渠道可以挖掘線索。
他想起了李河臨彆前的贈言,想起了那枚冰冷的銅符。
“燭龍”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龐大的組織。他們藏在宮裡,比周顯更可怕。
這刑部大堂之內的暗流湧動,不過是那深宮巨影投下的一抹微不足道的漣漪罷了。
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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