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灑落荒灘如鋪寒霜,海潮在礁石間吞吐著沉悶的呼吸。廢棄船塢以東二十裡,一處三麵環水的隱秘荒島,成為了淩雲鶴與彙聚而來的義士們臨時的演武場與棲身之所。時間緊迫,五日之期如同懸頂利劍,所有的準備與操練,都在夜色與海霧的掩蔽下,緊張而有序地展開。
“海鶻號”靜泊在荒島背風的小灣內,其貌不揚的船身下,隱藏著致命的獠牙。周霆與石勇,這兩位水戰的行家,正帶領著十餘名挑選出的水性精熟、膽大心細的漢子,進行著近乎苛刻的適應性訓練。
“左滿舵!注意艏櫓!對,就這樣,貼著浪走,彆讓船身橫過來!”周霆壓低聲音,站在舵位旁,緊盯著海麵與船首的細微變化。他要求舵手在不開帆、僅憑長櫓和尾舵的情況下,於狹窄的灣口與模擬的礁石陣以浮標標記)間穿梭,鍛煉其在複雜水文下的精準操控。
另一側,石勇則指揮著幾名弩手,伏在搖晃的甲板上,瞄準數十步外、隨波起伏的微小靶標通常是係著漂浮物的椰子或木塊)。“穩住呼吸,身隨船動,心隨靶走!不是用眼睛去追,是感覺它的起伏節奏!”他親自示範,弩機平穩如磐石,扣動扳機,弩箭“嗖”地離弦,精準地釘穿了遠處那個上下翻騰的靶心。“島上防守,箭矢必從高處來,且隨船晃動,若不習慣,十箭九空!”
更凶險的,是熟悉那暗藏於船板夾層中的二十斤火藥機關。引線盤繞,通往舵室下一個隱蔽的暗格。周霆反複叮囑負責此處的兩名心腹:“記住!非到萬不得已,絕不可動此物!開啟前,必須確保我等已離船,或已有赴死之決心!檢查引線是否受潮,接口是否牢固,每日一遍,不容有失!”
荒島另一側的沙灘與亂石區,則是吳震及其麾下陸戰好手的演武場。沒有震天的喊殺,隻有沉悶的肉體碰撞聲、急促的腳步聲與壓抑的呼喝。
“三人一組,背靠背!注意側翼!”吳震手持未開刃的砍山刀,在模擬的狹窄巷道用石塊和木料簡單堆砌)間穿梭,指揮著小隊攻防演練。“島上接戰,地形複雜,切忌孤軍深入!相互掩護,交替前進!”
他們演練著快速突入倉庫、搶占製高點、以及應對突然遭遇戰的反應。裴遠也參與其中,他的刀法詭譎狠辣,更擅長小範圍騰挪與一擊斃敵,與吳震大開大合的風格相互補充,不斷調整著戰術細節,力求在最短時間內形成最大的殺傷與突破。
在營地最深處的一片乾燥沙地上,趙三炮則小心翼翼地擺弄著西廠提供的震天雷與火油罐。他身邊圍著幾個對火器感興趣的漢子。
“都看清楚了!”趙三炮拿起一枚黑黝黝的震天雷,壓低聲音,如同撫摸情人的肌膚,“這玩意,摔、砸、碰撞都可能炸!使用時,估算好距離,拉弦後心中默數三息,再擲出!早了,給人踢回來;晚了,空中就炸,屁用沒有!”他演示著投擲動作,強調著角度與力道。“火油罐更是如此,砸準了,火星一點,便是燎原之勢!主要用於焚燒碼頭、倉庫,阻敵增援!”
他還利用現有材料,配置了一些簡易的煙霧包與閃光物,以備不時之需。“登島之後,火光與巨響是指引,也是目標。我們要快,要在敵人被驚動、但尚未完全組織起來之前,打穿他們!”
孫亮與“鬼影子”崔五則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不見蹤影。他們已提前出發,前往崇明島,監視醉仙樓,並試圖尋找可能與“裂鯨”張橫或其手下接觸的機會。每一次信息的傳回,都可能影響整個行動的細節。
淩雲鶴並未親自參與每一項訓練,他更像一個冷靜的觀察者與統籌者,不斷在各處巡視。他站在高處,俯瞰著周霆操舟,注意到船隻在急速轉向時,船尾會短暫暴露在可能的角度下;他旁觀吳震的小隊演練,指出在狹窄空間內,長兵器的局限性,建議多配備短兵與手弩;他檢查趙三炮準備的火器,強調安全存放與快速取用的平衡。
夜深時,他常與裴遠、周霆、吳震、石勇等核心人物,圍坐在避風的岩洞內,就著微弱的油燈,反複推演登島後的每一個步驟。
“根據西廠布防圖,子時前後,東側峭壁下的巡邏船會回港補給,間隙約有兩刻鐘。我們必須在這段時間內,借助周兄弟探明的‘水廊’,靠上峭壁。”淩雲鶴指著鋪開的輿圖。
“攀上峭壁後,分為三隊。”裴遠接口道,“一隊由我帶領,直撲島心參將孫霸居所,擒賊先擒王!二隊由吳震兄弟帶領,強攻碼頭區與主要倉庫,製造混亂,吸引守軍注意力。三隊由石勇兄弟帶領,搶占崖頂製高點,以弩箭壓製,並隨時準備支援各方。”
“關鍵在於快、準、狠!”淩雲鶴目光掃過眾人,“一旦暴露,必須速戰速決!我們的目標是摧毀軍械儲備,擒殺或重創首腦,並非占領全島。得手後,迅速按預定路線撤退至東側峭壁,周霆會駕‘海鶻號’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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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若接應不及,或‘海鶻號’被毀……”吳震甕聲甕氣地問了一句,這也是眾人心中隱憂。
淩雲鶴沉默片刻,聲音低沉而堅定:“那便據守峭壁,或奪船,或……等待不可能的援軍。但無論如何,務求給予叛軍根基以重創!令其前線無以為繼!”
岩洞內一片寂靜,隻有海風穿過縫隙的嗚咽。每個人都明白,這是一場幾乎沒有退路的戰鬥。
接下來的幾日,訓練愈發緊張。模擬登島、攀援峭壁、小隊突擊、火器應用……一切都在近乎實戰的條件下反複錘煉。受傷在所難免,幸而都非重傷。疲憊刻在每個人臉上,但眼神中的火焰卻越燒越旺。
西廠曹元那邊,再未有新的消息傳來,仿佛已將他們遺忘。這種沉默,反而讓淩雲鶴更加警惕。汪直必然在暗中注視著一切。
第五日黃昏,夕陽如血,將海天染成一片淒豔的赤金。
孫亮終於從崇明島傳回了確切消息:“‘裂鯨’張橫,已確認入住醉仙樓天字三號房,隨身親信四人,皆在房中飲酒作樂。時機已至!”
淩雲鶴立於荒島最高處,望著最後一縷陽光沉入海平麵之下。海風獵獵,吹動他略顯破舊卻漿洗乾淨的青衫。
海上厲兵,秣馬已畢。
他緩緩抬起手,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傳令,各隊檢查裝備,飽食歇息。子時初刻,登船出發。”
“目標,蛇蟠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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