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鶻號”如同貼著海麵滑行的幽靈，借著最後一絲夜色的掩護，精準地切入那片被稱為“水廊”的短暫平靜水域。周霆雙臂肌肉虯結，額角青筋暴起，將舵輪操控得如同自己延伸的肢體，船身幾乎是擦著水下猙獰的礁石陰影掠過，每一次微調都關乎生死。船首，兩名水手奮力操控著包裹厚布的長櫓，破水之聲幾不可聞。
峭壁的陰影如同巨牆般壓迫而來，高聳、陡峭，在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中顯得愈發猙獰險惡。潮濕的岩石氣息混合著海藻的腥味，撲麵而來。
“就是現在！拋索！”裴遠低喝一聲，聲音在壓抑的寂靜中清晰可聞。
數道帶著飛爪的繩索，如同毒蛇出洞，自“海鶻號”船舷激射而出，“哢噠”幾聲輕響，牢牢扣住了峭壁上方的岩石裂隙或頑強生長的枯樹根。動作乾淨利落，顯然是經過反複演練。
“上！”裴遠一馬當先，雙手交替，身形矯健如猿，率先沿繩攀援而上。吳震低吼一聲，將短斧彆在腰後，緊隨其後。接著是石勇及其麾下的弩手，以及吳震挑選出的攻堅銳士。人影綽綽，在近乎垂直的峭壁上快速移動，隻剩下繩索摩擦岩壁的細微沙沙聲。
淩雲鶴與周霆、趙三炮及部分人員留在船上，負責警戒和接應。淩雲鶴仰頭望著迅速消失在峭壁陰影中的同伴，心提到了嗓子眼。這一步，是整個計劃中最險的一環，一旦被發覺，攀援中的眾人便是活靶子。
時間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漫長如年。海風掠過峭壁，發出嗚咽般的怪響，掩蓋了攀援的細微動靜。
突然，峭壁上方極遠處，隱約傳來一聲短促的悶哼，隨即是重物滾落的聲響！
船上眾人心頭俱是一緊！
“被發現了？”趙三炮握緊了火折子。
淩雲鶴瞳孔微縮，凝神細聽。除了風聲和海浪，並無警報響起，也無喧囂人聲。“不像。可能是解決了暗哨。”他聲音低沉，強迫自己保持鎮定。西廠布防圖標明，這東側峭壁並非全無防備，有幾處極其隱蔽的暗卡。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測，片刻後，一條繩索被輕輕扯動了三下——這是事先約定的“安全，已控製”信號。
淩雲鶴微微鬆了口氣，但不敢完全放鬆。真正的戰鬥，此刻才剛剛開始。
峭壁之上，裴遠輕輕甩落短刃上的血珠，腳下是一名被割喉的西廠布防圖上未曾標注的暗哨，屍體已被迅速拖到岩石後隱藏。吳震和另外兩名好手也解決了另外兩個隱蔽的觀察點。果然，再精確的圖紙，也有疏漏。
眾人伏在峭壁邊緣的亂石之後，短暫喘息。眼前，是逐漸被天光勾勒出輪廓的蛇蟠島。營房區、倉庫區、碼頭區依稀可見，大部分區域仍沉浸在睡夢般的寂靜中，隻有零星的火把在主要道路上移動。
“按計劃，分頭行動！”裴遠目光銳利，迅速下令，“石勇，帶你的人，搶占左前方那個製高點崖頂烽火台舊址），控製碼頭和主要通道視野！”
“得令！”石勇一揮手，帶著五名弩手，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融入黎明前的昏暗，向那處廢棄的石壘摸去。
“吳震兄弟，你帶主力，直撲碼頭區倉庫！製造最大混亂，吸引守軍！”裴遠指向下方燈火相對集中的區域。
“瞧好吧！”吳震舔了舔嘴唇，眼中凶光畢露，提起短斧，帶著十餘名悍勇之士，借助地形掩護，快速向下潛行。
“其餘人，隨我來！目標，島心，孫霸居所！”裴遠深吸一口氣，身形一展，率先向著島嶼中央那片看起來最為規整、守衛也應當最森嚴的建築群撲去。他身後跟著包括“鬼影子”崔五在內的五六名最精於潛行突擊的好手。
三支利箭，已然離弦！
最先打破寂靜的，是石勇小組。他們順利摸上廢棄烽火台，占據有利位置。幾乎就在他們剛剛就位的瞬間，一隊五人的巡邏隊正沿著崖邊小路走來，恰好暴露在弩箭的射界之下。
“咻咻咻——”數聲輕微的弩弦震動聲響起。五支弩箭精準地沒入巡邏隊的咽喉或心口，五人一聲未吭，便軟倒在地。
然而，其中一人在倒下時，手中的長矛無意中磕碰在旁邊的石頭上，發出“鐺”的一聲脆響！在這黎明前的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糟了！”石勇心頭一沉。
幾乎同時，下方碼頭區附近的一座哨塔上，傳來了驚疑的喝問：“什麼聲音？！”
暴露了！
“動手！”石勇當機立斷，不再隱藏，命令弩手對著下方開始顯露出人影的營房和哨塔自由射擊！他要將水攪渾，為吳震和裴遠創造機會！
“敵襲——！！”淒厲的警報聲終於劃破了蛇蟠島的寧靜！
刹那間，如同捅了馬蜂窩！碼頭上、營房內，人影幢幢，驚呼聲、怒罵聲、兵刃出鞘聲、雜亂的腳步聲瞬間響成一片！
吳震小組恰好趁此混亂，如同猛虎下山，衝入了碼頭區的倉庫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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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吳震怒吼一聲，短斧劈翻一個剛從倉庫裡衝出來的守衛。他身後的漢子們如狼似虎，見人就砍，同時將趙三炮準備好的火油罐奮力砸向附近的倉庫和停泊在碼頭的小船！
“轟！”“轟！”幾處火頭猛地竄起，迅速蔓延，火光映紅了漸漸發白的天空，濃煙滾滾！
混亂，正是他們需要的！
與此同時，裴遠小組利用這突如其來的騷動，速度再增，如同利刃，直插島心！沿途遇到零星的守衛，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崔五的匕首或裴遠的快刀瞬間解決。
島心的建築越來越近，那是一座由原本廢棄烽燧堡改建的二層石樓，燈火通明，顯然已被驚動。樓前的小廣場上，已有二十餘名身穿皮甲、手持利刃的悍卒集結，為首的，赫然是一名身材魁梧、麵帶刀疤的壯漢，正是西廠情報中提及的島上二頭目之一，“裂鯨”張橫的心腹——“破浪鯊”焦挺！
“媽的，哪來的雜碎，敢闖蛇蟠島！”焦挺揮舞著一柄鬼頭大刀，獰笑著看向疾衝而來的裴遠幾人，“兄弟們，剁了他們喂魚！”
裴遠眼神冰冷，腳下不停，低喝一聲：“崔五，左翼！其他人，隨我衝陣！”
話音未落，他身形驟然加速，手中長刀劃出一道淒冷的弧光，直取焦挺！強襲魔窟的第一場硬仗，就在這黎明將至的島心石樓前，轟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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