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曉生帶來的消息,讓李文淵精神一振。
“大人,周通判那位公子,周文昌,今日在‘聚賢樓’與幾個紈絝子弟飲酒時,與人發生了爭執。”百曉生語速很快,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爭執的對方,是江州司馬家的小公子。”
“哦?”李文淵眉頭一挑,“所為何事?”
“據說是為了一個歌姬。”百曉生解釋道,“聚賢樓新來了一位清倌人,琴棋書畫俱佳,周文昌與司馬家的小公子都看上了,互不相讓,言語衝突之下,周文昌仗著酒意,竟失手將司馬公子推下了樓梯,雖未重傷,但也扭了腳,擦破了臉麵。”
李文淵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司馬家?可是掌管江州軍務的那位司馬大人?”
“正是!”百曉生點頭,“司馬大人性情剛直,最重顏麵,其子當眾受此羞辱,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周通判此刻,想必已經得到消息,正焦頭爛額呢。”
“好!”李文淵撫掌輕笑,“這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周胖子現在自顧不暇,應該能讓我們清淨幾天了。”
正如李文淵所料,接下來的幾天,江州官場的風向變得有些微妙。周通判果然因為兒子惹出的禍事牽扯了大量精力,不僅要安撫暴怒的司馬家,還要想辦法平息輿論,一時間也顧不上再來找李文淵的麻煩。
而李文淵在述職大堂上的“出色”表現,經過當日在場官員們的口耳相傳,版本越來越誇張,竟隱隱給他塑造了一個“辯才無雙、智計百出”的形象。雖然“瘟神”之名依舊有人提及,但已不再是純粹的貶義,反而帶上了一絲神秘和不好惹的色彩。
於是,迎官驛裡出現了奇怪的一幕。之前對李文淵避之不及的一些官員,開始有意無意地“偶遇”他,或是點頭致意,或是搭訕幾句,甚至有人試探著邀請他一同飲茶。雖然態度算不得多麼熱情,但與之前的冷漠相比,已是天壤之彆。
這其中,尤以幾位品階與李文淵相仿,或略高半品,但在州府沒什麼根基的縣令最為積極。他們或許是被李文淵敢於硬懟周通判的“勇氣”所折服,或許是覺得此人能力不俗,將來或許能互相照應,又或許隻是想近距離觀察一下這個“傳奇”人物。
這日午後,李文淵正在房中假寐,忽聽門外傳來交談聲。不多時,趙虎進來稟報:“大人,安吉縣令王大人和臨川縣令張大人來訪。”
李文淵睜開眼,嘴角微勾。安吉縣令王大人以“清廉”著稱,臨川縣令張大人則掌管著江州下轄最富庶的縣之一。這兩位在述職時雖未直接附和周通判攻擊他,但也明顯保持了距離。此刻聯袂來訪,意圖耐人尋味。
“請他們進來。”李文淵整理了一下衣袍,坐起身。
王縣令和張縣令走了進來。王縣令年約四旬,麵容清瘦,衣著樸素。張縣令則稍顯富態,臉上帶著商人般的圓滑笑容。
“李縣令,冒昧打擾,還望見諒。”張縣令率先拱手,笑容可掬。
王縣令也微微頷首致意,神色間帶著幾分拘謹和好奇。
“兩位大人客氣了,快請坐。”李文淵熱情地招呼,吩咐趙虎看茶。
寒暄幾句後,張縣令便切入正題,感慨道:“李縣令日前在述職大堂之上,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啊。麵對周通判等人詰難,從容不迫,應對如流,張某佩服。”
王縣令也附和道:“李縣令為民請命之心,堅守律法之誌,王某亦深感敬佩。”他這話倒是說得有幾分真心,他本人就是個相對耿直的官員,對於李文淵那種“不按常理出牌”但似乎又確實解決了問題的作風,內心是有些矛盾的欣賞。
李文淵謙遜地笑了笑:“兩位大人過獎了。下官年輕氣盛,當時也是被逼無奈,隻好據理力爭,讓兩位大人見笑了。”
“誒,李縣令過謙了。”張縣令擺擺手,“如今這官場,像李縣令這般敢於任事、又能言善辯的能吏,實在是不多見了。”他話鋒一轉,開始訴苦,“不似我等,在地方上做事,處處掣肘,想要做些實事,難啊!就比如我臨川縣,雖看似富庶,但每年上繳的賦稅壓力巨大,州府各部門攤派下來的雜役、物資也是層出不窮,真正能用在民生上的,所剩無幾。想要申請減免或延緩,更是難上加難,那些胥吏衙門,層層關卡,實在是……”
王縣令也深有同感地點頭:“安吉縣貧瘠,更是如此。想要興修一處小型水利,報上去的文書能在州府拖上大半年,各種理由駁回,若非……唉!”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又忍住了,隻是重重歎了口氣。
李文淵聽著,心中明了。這兩位是來倒苦水,順便探探他的口風,看看他有沒有什麼“門路”或者“奇招”,能應對州府那些繁瑣的程序和胥吏的刁難。畢竟,他李文淵可是連周通判都敢硬剛,而且似乎還剛贏了的“猛人”。
換做以前,李文淵可能沒興趣理會這種試探。但今時不同往日,他深知在官場上,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尤其是這些同樣在基層、有實際治理經驗的官員。若能結成一定的同盟,將來或許能互相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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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並沒有敷衍,而是順著他們的話,也開始“訴苦”,隻不過他的“苦”聽起來就有點……與眾不同了。
“兩位大人的難處,下官感同身受啊!”李文淵也歎了口氣,臉上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就說我們青雲縣,之前那真是要啥沒啥。胥吏刁難?那是家常便飯!下官剛去的時候,去州府戶房申請點修繕縣衙的銀子,那書辦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說沒預算!後來嘛……”
他故意頓了頓,吊足了二人胃口,才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後來下官也是被逼得沒辦法,用了點……嗯,小手段。”
“小手段?”王、張二人頓時來了興趣,身體不自覺地前傾。
“是啊,”李文淵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下官發現,那些胥吏啊,有時候你跟他講道理、按章程,他反而拿捏你。但你若是不按常理出牌,他反倒摸不清你的路數,不敢輕易得罪。”
他開始半真半假地胡謅:“比如,有一次州府工房派人來查驗河堤,各種挑剔,暗示要好處。下官呢,就乾脆把他們帶到河邊,指著那滾滾河水,一臉沉重地說:‘諸位大人,你看這水勢,若是這河堤垮了,下遊萬畝良田儘成澤國,這責任……’然後就開始詳細描述可能造成的慘狀,以及朝廷追責的嚴厲程度,說得那幾個胥吏臉都白了,最後灰溜溜地走了,再沒敢刁難。”
王、張二人聽得目瞪口呆,還能這樣?
李文淵又舉一例:“還有一次,需要刑房批複一個案子的卷宗,那邊一直拖著。下官就派人每天去刑房門口,也不吵不鬨,就拿個本子記錄,某某時辰,某某書辦在喝茶;某某時辰,某某主事在閒聊……記錄了兩天,那邊就主動把批複送來了。”
他說的這些,有些是真實發生但被他藝術加工了的,有些乾脆就是信口開河,但聽起來卻煞有介事,結合他“瘟神”的名頭,竟讓王、張二人覺得……似乎有那麼點道理?
張縣令遲疑道:“這……李縣令的方法,果然……彆致。隻是,若遇上那等背景深厚、不吃這一套的,又當如何?”
李文淵神秘一笑,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那就要看情況了。有時候,你得讓他覺得你‘不好惹’,比如,不經意間透露點他上司的喜好,或者他某個不為人知的把柄……當然,這些都是下官道聽途說,當不得真,當不得真啊!”他連忙擺手,一副“你懂的”表情。
王、張二人麵麵相覷,感覺腦子有點亂。李文淵這番話,聽起來像是推心置腹的經驗之談,但又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充滿了各種模糊的暗示和不確定的“奇招”,讓他們一時不知該如何消化。
【叮!宿主成功對兩名中立官員施展“模糊話術”與“心理暗示”,使其陷入“似乎學到了又似乎什麼都沒學到”的暈眩狀態。有效傳播了“不靠譜”辦事理念,輕微動搖其固有官僚思維。獎勵:能量點數+20。】
係統的提示音讓李文淵差點笑出聲。他強忍著笑意,繼續一本正經地和王、張二人扯淡,從胥吏刁難談到賦稅征收,從民生工程談到官場人際,他總能拋出一些聽起來很新奇、但細想又覺得實施起來風險很大的“點子”,把兩位縣令聽得一愣一愣的,時而點頭,時而皺眉,完全被他帶偏了節奏。
直到日落西山,王、張二人才暈暈乎乎地告辭離開。走出迎官驛,被晚風一吹,兩人才稍微清醒了些。
王縣令揉了揉太陽穴,困惑道:“張兄,你覺不覺得……這李縣令說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但仔細一想,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張縣令也是一臉茫然:“是啊……感覺他教了我們很多,但又好像什麼都沒教。不過……他提到的那個‘記錄胥吏摸魚’的方法,似乎……可以試試?”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暈頭轉向和一絲躍躍欲試。
而房間內的李文淵,則心情愉悅地哼起了小調。他當然沒指望靠幾句忽悠就能收服這兩位縣令,但能在他們心裡種下一點“不按常理出牌”的種子,潛移默化地改變他們對某些事情的看法,這就足夠了。
這江州的水,既然已經渾了,那就不妨讓它再渾一點。隻有水渾了,他這條習慣了在渾水裡摸魚的“瘟神”,才能更好地渾水摸魚,亂中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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