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側牆段的崩塌聲與瀕死者的哀嚎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李文淵靠坐在望樓支柱下,視野裡隻剩下模糊晃動的色塊與光影。每一次試圖聚焦,都像是用鈍刀刮擦著早已千瘡百孔的神經。喉嚨裡翻湧著鐵鏽般的腥甜,被他強行咽下,那滋味比北蠻人的刀鋒更冷。
馮坤沙啞的嘶吼,趙虎沉重的喘息,牆體在重擊下呻吟的聲音,以及北蠻人如同狼群嗅到獵物般越來越近的嗜血嚎叫……所有這些混雜在一起,形成一首為落鷹澗,也是為他李文淵送葬的挽歌。
黑色的潮水已經漫上了東側牆頭。蒼狼親衛黑色的甲胄在殘陽下反射著冰冷的光,如同死神展開的翅膀。守軍的抵抗微弱得如同燭火,瞬息間便被撲滅。完了。這個念頭清晰無比,甚至帶來一種奇異的解脫感。他終於走到了極限,將這個破爛攤子,這個坑爹的係統,還有這副不中用的皮囊,都撐到了最後一刻。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無邊黑暗的前一瞬,一點微弱的光芒,如同溺水者在徹底沉沒前看到的最後星光,在他腦海深處那一片冰冷的混沌中,固執地亮了起來。
那光芒來自係統界麵一個幾乎被他遺忘的角落。一個古樸的,散發著微弱輝光的劍形圖標——【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體驗卡)】。
它的說明文字簡單到近乎狂妄,帶著係統一如既往的,將荒誕奉為圭臬的風格:
規則級技能一次性)。發動後,宿主下一次揮劍或類似劈砍動作)時,指定單個目標將無視一切條件,強製以空手接白刃的方式格擋此次攻擊。效果絕對成立,優先級極高。
注:此技能發動需消耗大量精神力,且對宿主持劍技巧及意誌力有隱性要求,失敗可能導致嚴重反噬。體驗卡效果結束後,宿主將陷入深度虛弱。
單個目標……無視一切條件……強製……
這些詞語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即將熄滅的意識上。
擒王?在這千軍萬馬之中,用這種方式?聽起來比用臭豆腐乳退敵更加荒謬,更加……不靠譜。這根本不是什麼戰術,這更像是一個走投無路之人的,最後的、歇斯底裡的惡作劇。
他的目光,或者說,他僅存的那點感知力,穿透了重重模糊的光影與喧囂,落在了那個被簇擁在黑色中軍旗下的身影上。赤術。那個名字本身就像一塊冰冷的鐵。他正抬起手,金刀在夕陽下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那是總攻的信號,是終結的宣告。
沒有時間權衡了。理智在絕對的絕望麵前,本身就是一種奢侈。
賭嗎?
賭這最後的,最荒誕的,也是最絕對的一張牌?
李文淵扯動了一下嘴角,一個無聲的,近乎自嘲的弧度。都到這一步了,還有什麼不能賭的?賭贏了,或許能爭得一線縹緲生機;賭輸了,也不過是將注定的結局,提前幾個呼吸而已。
他用儘靈魂最後的力量,將那點微光,將那劍形圖標,連同著赤術那冰冷如鐵塔般的身影,狠狠地烙印在意識的最深處。沒有豪言壯語,沒有悲壯決絕,隻有一種近乎本能的,對生存的最後渴求,混雜著對這個坑爹世界和坑爹係統的,最後一點不甘心。
“發動……”
意念如同遊絲,卻帶著斬斷一切的決絕,觸碰了那個圖標。
“……【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
轟——!
沒有聲音的爆炸在靈魂深處響起。李文淵感覺自己的意識被瞬間撕扯、拉長,投入了一條由無數閃爍符文和冰冷數據構成的湍急河流。時間和空間失去了意義,他“看”到的不是赤術的肉身,而是一個由濃烈殺氣、鋼鐵意誌和磅礴生命力凝聚而成的,散發著暗紅色光芒的靈魂核心。
法則的鎖鏈,無形無質,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性,從他那近乎枯竭的精神本源中瘋狂抽取著最後的力量,纏繞上那個暗紅色的靈魂核心,將其死死鎖定。這個過程帶來的不是力量感,而是更深的掏空與撕裂,仿佛連存在的根基都在動搖。
刹那,又或是永恒。
當李文淵的意識被粗暴地拋回殘破的軀殼,劇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再次將他淹沒時,外界的時間似乎隻流逝了心跳的半拍。
赤術手中的金刀剛剛舉到最高點,嘴角那抹冷酷而篤定的笑意尚未完全綻開。
然後——
規則,被蠻橫地改寫了。
赤術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驚駭與難以置信。他感覺自己不再是那個掌控萬千兵馬生死的主帥,而是變成了一枚被無形巨手捏住的棋子,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誌,甚至對身體最基本的控製權,都在刹那間被徹底剝奪!
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無法抗拒,源自世界本源的荒謬力量,攫住了他。
在數萬道驚愕的目光注視下,在北蠻軍即將發出震天歡呼的前一刻,在守軍徹底閉上雙眼引頸就戮的瞬間——
赤術,這位北蠻軍神,如同被一根無形的、巨大的彈弓射出,整個人以一種完全違背了武學常理和物理法則的方式,驟然從他那匹神駿的戰馬背上騰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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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蹬踏,沒有借力,他就這樣化作一道模糊的黑色閃電,撕裂空氣,帶著一股一往無前、卻又身不由己的詭異氣勢,直射向落鷹澗殘破的營壘,射向那個倚靠在望樓木柱下,看起來比風中殘燭還要脆弱的年輕官員!
目標,並非李文淵本人。
而是李文淵手中那柄,因為脫力而斜斜指向地麵,沾滿了泥濘和暗紅色血漬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製式長劍!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又仿佛徹底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