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仁兄大概是戲班子出身,對著公雞咿咿呀呀唱起了婉轉悠揚的昆曲,水袖甩得那叫一個漂亮。結果雞沒安靜,反而歪著腦袋看得津津有味,末了還“咯咯”兩聲,像是在叫好,氣得那位考生差點當場改行唱《罵雞》。
還有個考生,不知從哪學的口技,蹲在雞籠前,“咕咕咕”、“咯咯噠”、“嘰嘰嘰”學起了各種鳥叫雞鳴,試圖用“同頻交流”感化對方。結果籠子裡的公雞像是遇到了神經病,非但沒安靜,反而被他那稀奇古怪的叫聲刺激得更加煩躁,撲棱著翅膀在籠子裡上躥下跳,雞毛亂飛,差點把籠子撞翻!那考生也被漫天飛舞的雞毛嗆得直打噴嚏,狼狽不堪。
最絕的是一對雙胞胎兄弟。
兩人長得一模一樣,穿著同樣的藍布褂子。
哥哥先進去,對著雞籠,突然雙手叉腰,仰天發出一陣極其洪亮、極其雄壯、充滿了原始野性的咆哮:“吼——!!!”
聲若洪鐘,氣勢驚人!頗有幾分虎嘯山林的味道。
籠子裡的公雞果然被這突如其來的“猛獸之吼”嚇得渾身一哆嗦,叫聲戛然而止,驚恐地縮到了籠子角落。
場外響起幾聲低低的驚呼,似乎有效?
然而,還沒等考官們點頭,隔壁隔間弟弟負責的那隻公雞,被這聲近在咫尺的“虎嘯”徹底驚著了!它猛地炸開全身羽毛,像一枚憤怒的、毛茸茸的炮彈,隔著籠子就朝聲音來源方向猛撲猛啄!
“咯咯咯!噠!噠!噠!”
凶狠的鳴叫伴隨著瘋狂的啄擊聲!
弟弟正蹲在籠子前想對策呢,猝不及防,被隔壁大哥的“虎嘯”和他自己籠子裡受驚公雞的瘋狂攻擊給整懵了!
他籠子裡的公雞隔著竹篾縫隙,對著他近在咫尺的腳踝和褲腿就是一頓猛烈的“輸出”!
“哎喲!我的鞋!我的褲子!”弟弟嚇得跳了起來,抱著腳踝在小小的隔間裡狼狽躲閃,場麵一度十分混亂。
而哥哥那邊,他籠子裡那隻雞剛被吼懵了幾秒,緩過神來,發現外麵這“猛獸”好像隻會吼,膽子又回來了,開始小心翼翼地試探:“咯……咯?”
哥哥一看震懾力減弱,深吸一口氣,準備再來一嗓子更猛的。
結果氣吸得太足,臉憋得通紅,吼到一半——“吼……咳咳咳!咳咳!”岔氣了!驚天動地的咆哮瞬間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籠子裡的公雞被這破鑼嗓子般的咳嗽聲徹底解除了恐懼,重新抖擻精神,加入了隔壁兄弟的“聲討”大合唱。
“喔喔喔!”
“咯咯噠!”
兄弟倆的隔間,徹底成了災難現場。一個咳得驚天動地,一個被啄得抱頭鼠竄。
“哈哈哈!”江嶼白在涼棚下笑得直拍大腿,瓜子撒了一地,“人才!這兄弟倆是來搞笑的吧?一個開嘲諷拉仇恨,一個負責挨打?相聲組合出道啊這是!”
周墨宣的臉已經黑如鍋底,山羊胡子氣得一抖一抖,手裡的茶杯捏得咯吱作響,恨不得立刻衝進去把這倆活寶叉出去:“有辱斯文!成何體統!把他們給我轟出去!立刻!馬上!”
樂瑤也是扶額歎息,不忍直視。
執事們趕緊衝進去,把咳得快背過氣的哥哥和被啄得褲腿破洞、一臉委屈的弟弟“請”出了考場。
一場鬨劇總算收場。
經過前麵這些或“文雅”或“暴力”或“搞笑”的失敗嘗試,整個考場的氣氛更加詭異了。
剩下的考生們麵麵相覷,看著那些籠子裡依舊精神奕奕、不時引吭高歌的公雞“考官”,臉上都寫滿了“這題太難我不會”的絕望。
考官席上,周墨宣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感覺比在桑田裡暴曬三天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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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瑤輕聲建議:“周老,要不……降低點標準?或者換……”
“不行!”周墨宣斬釘截鐵地打斷,胡子一翹,“音律之道,豈能兒戲?若連此等基礎之題都束手無策,如何能窺得更高殿堂?繼續!”
就在這時,執事唱名:“下一位!王鐵柱!”
人群分開,一個少年走了進來。
他穿著打了好幾個補丁但漿洗得乾淨的粗布短褂,腳上一雙磨損嚴重的草鞋,露出的腳趾上還沾著新鮮的泥點。皮膚黝黑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在日頭下勞作的農家子弟。他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單薄,背著一個同樣打著補丁的舊布包,低著頭,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腳步顯得有些遲疑和笨拙,甚至有點……同手同腳?
在一眾或光鮮或緊張的考生中,他顯得格格不入,像誤入鶴群的灰撲撲的小麻雀。
場外傳來幾聲低低的嗤笑。
“哪來的泥腿子?也敢來考音律院?”
“瞧他那傻樣,走路都不會走!”
“就是,前麵那麼多人都搞不定,他能有啥法子?學雞叫嗎?”
王鐵柱似乎聽到了那些議論,頭垂得更低了,黝黑的臉頰泛起窘迫的紅暈。他走到指定的隔間門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鼓足勇氣掀開布簾走了進去。
隔間裡,那隻被前麵幾位考生折騰得有點不耐煩、正焦躁踱步的大公雞立刻警惕地抬起頭,紅冠抖動,喉嚨裡發出威脅的“咕咕”聲。
王鐵柱顯然很怕雞。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眼神裡帶著鄉下孩子對家禽本能的敬畏和一點點恐懼。
他手忙腳亂地放下舊布包,在裡麵摸索著。
場外的嗤笑聲更大了。
“看吧,嚇傻了!”
“估計要掏窩窩頭出來賄賂雞了!哈哈哈!”
涼棚下,周墨宣眉頭緊鎖,看著場內那個局促不安、動作笨拙的農家少年,眼神裡滿是審視和不耐煩。他不認為這個看起來連雞都怕的孩子能有什麼驚人之舉。
江嶼白倒是收起了看戲的表情,饒有興致地盯著王鐵柱的動作。他注意到那少年雖然緊張害怕,但眼神深處卻有種鄉下人特有的、被生活磨礪出的韌勁和一種近乎執拗的專注。
王鐵柱終於從破布包裡掏出了他的“工具”。
那不是什麼樂器,也不是銅盆。
而是一個小小的、看起來很簡陋的——鐵皮哨子。
哨子表麵有些鏽跡,磨得發亮,一看就是經常使用的東西。
他捏著那個小小的哨子,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他再次深吸一口氣,努力忽略籠子裡那隻虎視眈眈的大公雞,也忽略場外那些刺耳的議論。
然後,他把哨子放到嘴邊,腮幫子微微鼓起,眼睛緊緊盯著籠子裡的公雞。
“嗶——!!!”
一聲極其尖銳、極其高亢、穿透力極強的哨音,猝然響起!
這聲音不像之前的銅盆重擊那樣震耳欲聾、聲勢浩大,但它太尖了!太銳利了!像一根冰冷的鋼針,毫無阻礙地狠狠紮進每一個人的耳膜深處!
“嘶……”涼棚下的考官和執事們幾乎同時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這聲音太刺耳了!
而效果,更是立竿見影!
籠子裡那隻前一秒還昂首挺胸、準備隨時“喔喔”一曲的公雞,在哨音響起的瞬間,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
它全身的羽毛瞬間炸開!
紅冠猛地一抖!
那睥睨一切的、黑豆似的眼睛裡,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了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驚恐!
它張著嘴,喉嚨裡似乎想發出聲音,但那股尖銳到極致、讓它腦袋嗡嗡作響的哨音,仿佛直接掐斷了它發聲的欲望和勇氣!
它就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隻有那小小的雞頭,在無法忍受的尖銳音波刺激下,極其輕微地、快速地左右晃動,像是想把這可怕的聲音從腦子裡甩出去。
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那一聲持續不斷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尖銳“嗶——”聲。
幾秒鐘後。
王鐵柱放下了哨子。
尖銳的哨音戛然而止。
考場內外,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小小的隔間。
籠子裡,那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依舊保持著炸毛的姿勢,僵在原地,眼神呆滯,仿佛靈魂都被剛才那聲哨子給吹飛了。
安靜。
絕對的安靜。
彆說打鳴了,連呼吸似乎都屏住了。
王鐵柱看著籠子裡徹底“傻”掉的公雞,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那個不起眼的小鐵哨,黝黑的臉上先是茫然,隨即慢慢綻放出一個難以置信、又帶著巨大驚喜的、樸實無比的笑容。
“安靜了……真安靜了……”他喃喃自語,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寂靜的考場。
“嘩——!”
短暫的沉寂後,場外爆發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響亮的嘩然!
“我的天!真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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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麼哨子?這麼厲害?”
“看著就是個普通鐵哨啊!這農家小子神了!”
剛才的嗤笑和嘲諷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和好奇。
涼棚下。
周墨宣猛地站了起來,帶倒了椅子都渾然不覺!他雙手撐著桌麵,身體前傾,一雙老眼死死盯著隔間裡那個捏著鐵哨、笑容樸實的農家少年,又看看籠子裡那隻徹底蔫了、眼神呆滯的公雞,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和……一種發現璞玉般的灼熱光芒!
樂瑤也捂著小嘴,美眸圓睜,看看王鐵柱,又看看周墨宣,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江嶼白則是眯起了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下巴,看著王鐵柱手裡那個小小的鐵哨,又瞥了一眼遠處桑田的方向,低聲嘀咕了一句,聲音輕得隻有他自己能聽見:
“高頻音波定向壓製?這算不算……噪音攻擊雛形?”
他臉上那慣常的嬉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玩味和隱隱的深思。
周墨宣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激動,沉聲對旁邊的執事道:“記下!王鐵柱,通過!此子……可造之材!”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探針,牢牢鎖定了那個還沉浸在成功喜悅中的農家少年,仿佛看到了某種新奇而強大的力量,正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悄然萌芽。
這音律的世界,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廣闊和……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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