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太監累得幾乎虛脫,小豆子嗓子有點啞,小栗子手腕酸疼,小榛子指尖的紅腫似乎又加重了些。但看著那堆他們親手加工過的奏折,心裡又隱隱有一絲奇妙的成就感。
福順看著那堆五彩斑斕的奏折山,胖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笑容。他指揮著小太監們將這些“成果”仔細裝箱,準備送往禦書房。
“江大人,”福順臨走前,壓低聲音對江嶼白說,“咱家這就給陛下送去了。您這法子…新穎是新穎,就是…陛下那兒…”
“放心!”江嶼白拍著胸脯,“保證讓陛下眼前一亮,煩惱全消!”
福順點點頭,帶著一箱“摘要簽奏折”和一絲忐忑,往禦書房去了。
禦書房內,燭火通明。
趙衍正對著一份寫得密不透風、言之無物的請安折子運氣,朱筆捏得緊緊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這些廢話連篇的折子,看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恨不得把寫折子的人拎過來,讓他親自嘗嘗這裹腳布的滋味。
“陛下,”福順小心翼翼地聲音在門口響起,“江大人那邊…摘要流水線的…第一批成果…送來了。”
趙衍抬起頭,揉了揉發脹的額角,語氣帶著一絲疲憊和懷疑:“哦?弄好了?抬進來朕瞧瞧。”他實在無法想象,沒有那“板磚神器”掃描歸檔,江嶼白能搞出什麼名堂。難道真靠那三個被周墨宣訓得傻乎乎的小太監?
兩個小太監抬著一個木箱子進來,放在地上。福順親自打開箱蓋。
瞬間,一片五彩斑斕、貼滿了各色小紙條的奏折山,映入趙衍的眼簾。
那景象…著實有些衝擊力。
原本莊重肅穆的奏折封麵,此刻像是被一群頑童用彩色紙片和蹩腳畫作襲擊過,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熱鬨和…混亂?
趙衍的眉頭挑了一下,身體微微前傾,目光中帶著幾分好奇和審視。他隨手拿起最上麵一份。
綠色摘要簽,上麵工整地寫著“南春耕,需糧種三千石”,旁邊畫著一株…嗯…姑且認為是稻穗的植物。
“嗯。”趙衍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放下,又拿起一份。
橙色摘要簽:“邊擾,敵約五百,斬十?,請功。”旁邊是一把豁了口的小刀圖案。
“約五百?斬十?”趙衍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這問號和破刀…是何意?讓朕猜謎嗎?”
福順趕緊躬身解釋:“回陛下,這是表示邊境軍情尚未完全核實,數字存疑。江大人說,這體現了…呃…嚴謹的態度。”
趙衍沒說話,又拿起一份黃色的。
“劾林知府,貪,欺民,告無門。”旁邊是一個氣鼓鼓的包子臉打叉圖。
看著那個滑稽的包子臉,趙衍緊繃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但很快又壓了下去。“胡鬨。”他低聲說了一句,但手指卻在那包子臉上輕輕點了一下。
他繼續翻看。
“東縣妖風,掀瓦無數,求銀八百兩修房頂”——配旋風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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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運淤塞,商船滯留,請派工疏浚”——配小船擱淺圖。
“學子鬨事,質疑考官,求陛下聖裁”——配兩個小人吵架圖。
越看,趙衍臉上的表情越是古怪。那是一種混合著錯愕、無奈,卻又隱隱覺得有點好笑,甚至…有點輕鬆的情緒。
這些花裡胡哨的摘要簽,雖然畫功拙劣,表述有時也不甚準確,但卻像一把把鋒利的小剪刀,哢嚓幾下,就把那些冗長奏折裡精心編織的廢話牢籠給剪開了,露出了裡麵或請求、或彙報、或告狀的核心骨頭。
他不用再費神去字海裡撈針了。雖然這根針有時候包裝得有點滑稽,但至少一眼就能看到。
他批閱的速度,明顯快了起來。
“準了。著戶部核撥。”他在那份“要糧三千石”的綠色摘要奏折上寫下朱批。
“查明再報!數字豈可含糊!”他在那把破刀圖案的橙色奏折上批道,但語氣似乎沒那麼煩躁了。
“著都察院徹查林知府案。”他在包子臉奏折上批閱,目光掠過那氣鼓鼓的表情時,又停頓了半秒。
福順在一旁偷偷觀察著陛下的神情,看到陛下雖然偶爾皺眉,但並未動怒,批閱效率更是前所未有地高,心裡那塊大石頭慢慢落了地,胖臉上重新堆起了笑容。
很快,一小摞奏折就批完了。
趙衍放下朱筆,身體向後靠在龍椅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揉了揉手腕,感覺今天下午的疲憊感竟然消散了不少。
“福順。”他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奴才在。”
“告訴江嶼白…”趙衍頓了頓,目光掃過那堆色彩斑斕的奏折,“這法子…雖不及法器玄妙,倒也算…”
他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
福順屏住呼吸聽著。
“…笨鳥先飛之智。”趙衍終於找到了一個既符合身份,又帶點調侃意味的評價。
福順心裡樂開了花,連忙躬身:“陛下聖明!江大人和那幾個小崽子,要是知道陛下這麼誇他們,指不定高興成啥樣呢!”
“告訴他們,繼續改進。”趙衍補充道,指尖敲了敲那份畫著破刀的橙色摘要,“尤其是這存疑之處,標注得再明晰些。還有這畫功…”他拿起那份包子臉奏折,“…讓他找樂瑤指點指點,至少畫得能看出是哭是笑。”
“嗻!奴才遵旨!”福順響亮地應道,心裡琢磨著怎麼把陛下這“找樂瑤指點畫功”的旨意,原汁原味又添油加醋地傳達給江嶼白。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上麵放著一份新到的加急奏折,火漆封口,樣式古樸,似乎來自某個特殊渠道。
“陛下,西山皇陵守陵尉密報。”小太監低聲稟報。
趙衍的眉頭微微一凝。皇陵?這個時間點來密報?
他示意福順將其他奏折先搬下去,獨獨留下了那份密報。
福順會意,立刻指揮小太監們輕手輕腳地將那箱“摘要簽奏折”抬走,自己也躬身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
禦書房內隻剩下趙衍一人。燭火跳躍,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拿起那份密報,拆開火漆。奏折的內容不長,但字跡略顯潦草,似乎書寫者心情極不平靜。
快速瀏覽完畢,趙衍的眉頭徹底鎖緊了,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密報中提到,近幾日夜間,皇陵核心區域的地下,時常傳來異常沉悶的、規律性的震動聲響,似有非金非石之物在重重撞擊。守陵官兵不敢深入探查,隻在外圍警戒,發現並無外人入侵痕跡。聲響來源詭異,不似尋常地動,故火速上報。
皇陵…異常震動…
趙衍猛地想起,之前江嶼白那部抽風的手機,似乎也曾發出過關於“西山皇陵”和“禁忌熵增”的古怪警告。當時隻以為是那“板磚”又在發瘋,並未深信。
如今,守陵尉的密報竟然印證了那詭異的警告?
難道那“板磚”並非完全胡言亂語?
皇陵之下,究竟藏著什麼?那規律的撞擊聲,又是什麼東西發出的?
趙衍站起身,走到窗邊,望向西山的方向。夜色濃重,遠山隻剩下模糊的輪廓,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一種莫名的不安,悄然爬上他的心頭。
他沉吟片刻,轉身回到書案前,提筆欲寫些什麼,卻又停頓住。
這件事,太過蹊蹺,也太過敏感。皇陵事關國本,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引發朝野震蕩。
不能貿然行動,也不能聲張。
他需要絕對可靠的人去查明真相。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了窗外舊檔庫的方向。
那個總能搗鼓出些稀奇古怪點子、身邊還聚集著一幫“特異功能”人士的穿越者史官…
還有那位古板嚴謹、卻對音律奧秘有著極深執念的太史令…
或許…
趙衍的眼中閃過一絲決斷。他放下筆,沉聲喚道:
“福順。”
一直在門外候著的福順立刻推門而入:“奴才在。”
“傳朕口諭,”趙衍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凝重,“明日一早,宣江嶼白、周墨宣…秘密入宮覲見。”
福順心中一凜,陛下這語氣…可是極少有的嚴肅。他不敢多問,立刻躬身:“嗻!”
趙衍揮揮手,福順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房門。
禦書房內再次恢複寂靜。
趙衍獨自一人,負手立於窗前,望著西山那片沉沉的黑暗,目光幽深。
桌上,那份來自皇陵的密報,靜靜地躺在那裡,火漆的殘片猶如一點刺目的鮮血。
窗外的夜色,似乎更加濃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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