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衍那聲“混賬東西”的咆哮還在巨大的地宮裡嗡嗡回蕩,震得頭頂又撲簌簌落下幾縷灰塵。
所有人都被皇帝這罕見的失態震住了,連那台發瘋的定脈儀都仿佛被吼得卡了半拍節奏。
周墨宣癱坐在地上,老臉灰敗,眼神發直,嘴裡喃喃念叨:“亡國之相…亡國之相啊…”顯然還沒從那位rap老祖宗的暴擊裡回過神來。
“陛下息怒!”福順第一個反應過來,撲過去就想給趙衍順氣,生怕皇帝氣出個好歹。
江嶼白則死死盯著趙衍手裡那塊玉板。
剛才…是不是眼花了?
他怎麼好像看到玉板背麵閃了一下?
那種光…跟那瘋核的光有點像,但又不太一樣,沒那麼狂躁,反而有點…蔫壞?
“陛下!玉板!玉板後麵好像有東西!”江嶼白也顧不上尊卑了,扯著嗓子就喊。
趙衍正處於暴怒和荒謬感的頂點,聞言下意識就把玉板翻了過來。
周墨宣也猛地抬起頭。
隻見玉板背麵,原本被厚厚的積塵和汙垢覆蓋的地方,因為剛才趙衍緊攥的力道和情緒的劇烈波動,灰塵被蹭掉了一些,露出了下麵極其複雜、細如發絲的暗刻紋路。
而那些紋路之中,正有極細微的幽藍色光絲緩緩流動,如同沉睡的血管被突然喚醒。
“這…這是…”周墨宣一骨碌爬起來,也顧不上儀態了,湊到極近處,眼鏡都快戳到玉板上了。
“靈犀玉板…雙麵刻紋…陰陽互濟…老夫隻在殘卷孤本裡見過記載!”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尖銳,“這背麵刻的絕非那昏君的胡言亂語!怕是…怕是真正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流動的幽藍光絲似乎彙聚到了某一點,然後“嗡”地一聲輕顫,一道微弱卻清晰的光束投射到旁邊的青銅壁上,形成了一片不斷變化的複雜圖形和…幾行古體小字!
“能量流向圖!”周墨宣驚呼,老眼裡瞬間爆發出狂熱的光芒,剛才的頹廢一掃而空,仿佛老饕見了滿漢全席,“還有注釋!快看注釋!”
那幾行古體小字閃爍不定,但大致能看清:
【…樞紐過載,律動失衡,陽亢而陰竭,若遇此劫,不可強抑,當以序律導之,以共鳴和之,輔以龍氣為引,或可重歸平衡…】
周墨宣看得如癡如醉,手指顫抖地在空中比劃:“序律導之…共鳴和之…龍氣為引…妙啊!妙啊!原來如此!老祖宗早有後手!隻是被那昏君藏在了這日誌之下!”
趙衍的怒火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機壓了下去,他凝神看著那些圖形和文字,眉頭緊鎖:“周愛卿,此計何解?”
周墨宣猛地轉身,因為激動,官帽都徹底歪到了一邊,幾根花白的頭發翹了起來,他也渾然不覺。
“陛下!”他聲音洪亮,帶著一種絕處逢生的興奮,“此乃‘反相韻律覆蓋’之法!簡單說,就是這定脈儀如今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我們不能硬去勒韁繩,那樣隻會被它甩飛摔死!”
“得找一匹更聽話、更有勁的頭馬,跑在它旁邊,帶著它、哄著它,慢慢把它引回正軌!”
江嶼白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
好家夥,老周這比喻…居然有點貼切?還頭馬?
“所以…那頭馬是?”趙衍追問。
“就是更強的、秩序井然的音律!”周墨宣斬釘截鐵,“需以絕對精準、絕對穩定的正統音律,強行切入它現在這亂七八糟的節奏縫隙裡!”
“不是壓製,是引導!是覆蓋!用秩序的力量,把它狂暴的能量一點點‘熨平’!”
樂瑤此刻也掙紮著靠近,她側耳傾聽著那瘋狂的噪音,秀眉緊蹙:“可是…周大人,它的韻律太亂太暴烈了,幾乎無跡可尋,如何切入?”
“有跡可尋!”周墨宣指著牆壁上投射出的能量流向圖,“看這裡!還有這裡!它再亂,能量的峰值和穀底總會有極其短暫的規律性波動!”
“就像…就像人再瘋癲,呼吸總有一刹那的間隙!”
“我們要做的,就是抓住那瞬息即逝的間隙,將秩序之音精準地‘打’進去!”
他說得雙眼放光,但隨即臉色又沉了下來。
“但此法有三難。”
“第一,需精確解析當前暴走韻律的所有細節,找出所有可能的‘間隙點’,不能有絲毫差錯!錯一點,就可能刺激得它更加狂暴!”
他的目光看向樂瑤。
樂瑤臉色蒼白,卻堅定地點點頭:“臣女…儘力一試!”她的耳朵還在滲血,但眼神銳利如鷹,已經自動進入了捕捉音律的狀態。
“第二,”周墨宣繼續道,“需要找到能匹配其能量級的‘秩序之音’的源頭!尋常編鐘樂鼓,在這等天地偉力麵前,如同蚊蚋嗡鳴,根本不起作用!”
他的目光掃過地宮,最後落在了那隱藏洞穴的方向。
“若老夫所料不差,那洞穴既是存放玉板之地,恐怕也是…操控或者輔助操控這定脈儀的‘音律源’之一!或許…有未被那昏君完全破壞的原始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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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衍立刻下令:“搜!仔細搜查那洞穴!”
幾名侍衛再次衝入,很快便有了發現。
“陛下!洞壁上有暗格!裡麵…裡麵好像是一些奇特的音叉和共鳴器!”
隻見侍衛捧出來的幾件器物,造型古樸,材質非金非玉,表麵刻滿了與定脈儀核心相似的音紋,雖然蒙塵,卻隱隱散發著沉穩的能量波動。
周墨宣上前拿起一枚手掌大小的音叉,輕輕一彈。
“嗡——”
一聲低沉、渾厚、極具穿透力的鳴響瞬間蕩開,竟然將那周圍的瘋狂噪音都短暫地推開了一圈!
“好!好東西!”周墨宣大喜,“此乃‘天工鎮律器’!定是墨衡先賢所留!有它們在,音律源的強度就夠了!”
“那第三難呢?”趙衍追問,他的心也提了起來,前兩難已如登天,第三難恐怕…
周墨宣的表情變得極其古怪,他看向趙衍,欲言又止,老臉居然微微泛紅。
“這第三…”他咳嗽了一聲,似乎難以啟齒,“需…需一位血脈與此地宮乃至整個王朝氣運相連之人,作為‘人肉調音器’…呃,是作為核心引子,居中調和,將秩序音律與暴走能量緩緩融合…”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到了趙衍身上。
血脈相連?王朝氣運?
除了皇帝陛下,還能有誰?
趙衍的臉瞬間黑了。
他有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朕…需要做什麼?”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有點發乾。
周墨宣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般說道:“陛下需穩坐於能量交彙之處,穩住心神,摒棄雜念,以自身龍氣為橋梁…”
“然後,念誦《祭天禱詞》。”
趙衍稍微鬆了口氣,念經?這個他熟…雖然場合有點詭異,但總比…
周墨宣的下一句話緊跟而來:
“要字正腔圓!中氣十足!韻律精準!尤其是平仄韻腳,絕不能錯!”
“最關鍵的是——”周墨宣幾乎是閉著眼喊出來的,“莫帶…莫帶絲毫rap腔!”
“噗——”江嶼白實在沒忍住,笑噴了出來。
他趕緊捂住嘴,肩膀瘋狂抖動。
樂瑤彆過臉去,嘴角抽搐。
福順低著頭,使勁掐著自己的大腿。
連摩訶耶法師都默默轉動手裡的念珠,低聲念了句什麼。
趙衍的表情徹底僵在了臉上。
莫帶…rap腔?
這要求…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他堂堂一國之君,怎麼可能帶rap腔?!他根本就不會rap!
好吧…雖然前幾天被江嶼白那混蛋灌輸了點奇怪的東西,雖然剛才那昏君的日誌有點魔音灌耳…但他絕對沒有!
“周愛卿!”趙衍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朕…自然不會!”
“是是是!陛下定然不會!”周墨宣趕緊找補,冷汗都下來了,“是老臣失言!老臣隻是…隻是提醒!萬分緊要的提醒!”
他心裡苦啊,實在是被那位rap老祖宗搞出心理陰影了,生怕陛下萬一受了點影響,關鍵時刻來個“skr~”,那樂子可就真的大了去了!
趙衍狠狠瞪了江嶼白一眼,都是這貨帶壞的風氣!
江嶼白立馬縮脖子,假裝研究地板上的紋路。
“好!”趙衍強行壓下心頭那股彆扭勁,帝王威嚴重新上身,“朕便做這‘人肉調音器’!周愛卿,樂瑤,你們儘快找出那‘間隙點’!福順,安排人手,布置音器!”
“臣等遵旨!”眾人領命,立刻行動起來。
地宮內暫時陷入一種緊張的忙碌。
樂瑤不顧耳畔鮮血直流,將特製的聽地銅管緊緊貼在不同方向的青銅壁上,閉目凝神,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片狂暴的聲浪海洋裡,捕捉著那極其細微的、規律性的波動。
她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越來越白,身體偶爾會因為捕捉到某個極其尖銳的音符而輕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