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
趙衍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發出的聲音在相對安靜的地宮裡顯得格外清晰。
他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麼緊張過，哪怕當年第一次被先帝拎著上朝，麵對滿殿的老狐狸，心跳都沒擂得這麼響過。
“陛…陛下，”樂瑤的聲音也繃得緊緊的，像是拉過了頭的琴弦，帶著細微的顫音，“下一個間隙…在十息之後…”
她纖細的手指死死捏著聽地銅管，指節泛白，整個人如同凝固的雕像，隻有耳朵在極其輕微地動著，捕捉著那要命的節奏。
周墨宣大氣不敢出，雙手下意識地虛抬著，仿佛隨時準備撲上去給陛下糾正口型，那架勢比他當年教太子讀書時還要緊張一百倍。
福順已經默默掏出了速效救心丸，隨時準備塞自己嘴裡。
江嶼白則雙手合十，把他那塊微微溫熱的板磚手機夾在掌心，嘴裡無聲地念叨：“板磚兄，不，手機爺，給點力啊，回去我給你貼膜，貼最貴的鑽石膜…”
趙衍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眸子裡隻剩下破罐破摔的決絕。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沉聲開口，試圖找回祭天時的莊嚴肅穆：
“皇皇上天，照臨下土——”
聲音洪亮，字正腔圓，帝王威儀十足。
很好，開頭很穩。
“集地之靈，降甘風雨——”
節奏也沒問題。
周墨宣稍微鬆了口氣。
樂瑤全神貫注，嘴唇無聲地快速計數：“…五…六…七…”
關鍵的要來了！
“靡瞻靡顧——”趙衍念出這一句，心神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下一個字上。
就是現在！
“庶…”
就在那個“庶”字即將脫口而出的瞬間——
異變陡生！
“嗡——！！！”
那定脈儀核心仿佛預判了他的預判，毫無征兆地爆發出比之前強烈十倍的尖銳鳴響！不再是動次打次的節奏，而是變成了毫無規律的、撕心裂肺的噪音轟炸！
如同成千上萬個鐵片在玻璃上瘋狂刮擦！
“啊！”樂瑤首當其衝，慘叫一聲，手中的聽地銅管當啷落地，她雙手捂住耳朵，痛苦地蜷縮下去。
周墨宣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音爆震得頭暈眼花，踉蹌後退。
侍衛們更是東倒西歪，陣型大亂。
趙衍那醞釀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的感覺，被這猛地一嚇，那個“庶”字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變成了一聲短促而古怪的：“呃！”
完了！
所有人的心頭都閃過這兩個字。
這瘋核居然還會使詐！還會打斷施法！
然而，就在這極度混亂、所有人都以為大勢已去的關頭——
“叮咚！哐當！嗡嗡——”
一陣極其不合時宜的、亂七八糟的電子音效突然響了起來！
聲音不大，甚至有點悶，但在那尖銳的噪音背景下，卻顯得格外突兀和…清晰？
眾人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隻見江嶼白手裡那塊板磚手機，不知何時，屏幕竟然亮了起來！
不是正常的操作界麵，而是一片令人眼花的、瘋狂閃爍的、五顏六色的亂碼！
剛剛那陣詭異的電子音，就是從它那個小小的揚聲器裡發出來的！
“？？？”江嶼白自己也懵了，他完全沒碰手機啊！它怎麼自己響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手機屏幕上的亂碼猛地一變，竟然蹦出一個巨大的、像素風的、歪歪扭扭的顏文字表情包：
【加油ヾ(?°?°?)??】
下麵還配著一行閃爍的小字：【檢測到高難度聲樂表演，友情聲援！】
地宮內有一瞬間的死寂。
連那瘋核的噪音都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沙雕氣息給噎住了，停頓了半秒。
趙衍：“…”
周墨宣：“…”
樂瑤都忘了疼，呆呆地看著那個像素表情包。
江嶼白差點直接把手機扔出去！
兄弟！你這是聲援還是送葬啊？！
然而，這還沒完！
那手機仿佛開啟了什麼詭異的應援模式，屏幕再次瘋狂閃爍：
【穩住！(??_?)?】
【陛下，你可以的！】
【奧利給！】(這詞它從哪兒學來的？！)
最後甚至蹦出一個動態的、極其簡陋的【鮮花.jpg】，花瓣還一抽一抽地往下掉。
江嶼白感覺自己的腳趾頭已經摳出了一座諧律王朝的地宮。
趙衍的臉從黑到青，從青到紫，最後定格在一種近乎麻木的茫然上。
他看著那個不斷給他“打氣”的像素屏幕，又看看周圍同樣石化的眾人，以及那個暫時“呆住”的瘋核…
一股難以言喻的、極其強烈的、想要擺爛的衝動，猛地湧上心頭。
去他媽的帝王威儀！
去他媽的社死現場！
這世界太瘋狂了！
累了，趕緊的吧！
於是，在那詭異手機屏幕【跑調了！Σ(っ°Д°;)っ】的提示蹦出來的瞬間——
趙衍，諧律王朝的皇帝，猛地吸了一口氣，用一種近乎自暴自棄的、豁出去了的語調，搶在那瘋核再次爆發之前，飛快地、幾乎是嘟囔著地把那句禱詞念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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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瞻靡顧庶物群生各得其所！”
中間沒有任何停頓，更彆提什麼“哆嗦感”了！
純粹就是趕著投胎一樣的語速！
念完之後，他還下意識地、惡狠狠地瞪了那手機屏幕一眼。
整個世界安靜了。
瘋核的光芒凝固了。
周墨宣張大了嘴。
樂瑤忘記了呻吟。
江嶼白手裡的手機屏幕也卡住了，那個【跑調了！】的表情包定格在那裡，仿佛也被陛下這波操作驚呆了。
完了。
江嶼白心裡隻剩下這兩個字。
這下徹底搞砸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
“嗡…”
那山河定脈儀的核心，猛地發出一聲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悠長的、仿佛帶著點…困惑？的嗡鳴聲。
那瘋狂閃爍的光芒，節奏居然真的…慢了下來？
雖然依舊混亂，但那動次打次的癲狂感，似乎減弱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