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白懷裡揣著那塊凍得像冰塊一樣的板磚,一路小跑跟著趙衍回了宮。
他腦子裡還反複回蕩著那幾句驚悚的亂碼警告。
皇陵?熵增?危險?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偏偏那破手機說完就死,連個追問的機會都不給!
他幾次想開口叫住前麵走得飛快、渾身冒冷氣的趙衍,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怎麼說?
說陛下您家祖墳可能可能要冒青煙了?不是祥瑞那種,是可能要炸的那種?
依據呢?
就憑那塊黑屏的板磚閃過幾行鬼畫符?
他怕自己剛說完,就會被當成失心瘋拖出去。
趙衍此刻的心情顯然也惡劣到了極點。
微服私訪非但沒能散心,反而受了一肚子氣——氣市井艱難,更氣那該死的通信不便!
尤其是那封八百裡加急!
他幾乎是腳下生風地衝回禦書房,劈頭就問:“急報呢?!”
福順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麵,還沒來得及順過氣,一個小太監就連滾爬爬地捧著一封粘著羽毛的信封衝了進來。
“陛…陛下!河…河道急報!”
趙衍一把奪過,三兩下撕開火漆,抽出信紙飛快掃視。
越看,臉色越是鐵青。
果然是壞消息!
南方連日暴雨,淮河一段堤壩決口,淹沒良田村莊無數!
急報是快馬加鞭送來的,但災情發生已是兩天前!
兩天!
黃金救援時間正在飛速流逝!
“工部的人是乾什麼吃的!春雨連綿,堤壩年久失修,為何不早做防範!”趙衍氣得將急報猛地拍在禦案上,震得筆架亂晃,“戶部!汛情撥款為何遲遲不到?!”
他雷霆震怒,禦書房內頓時跪倒一片,噤若寒蟬。
福順硬著頭皮提醒:“陛下,當務之急是賑災和搶修…”
“朕知道!”趙衍煩躁地打斷他,“擬旨!命…”
他語速極快地發下一連串指令,福順和幾個中書舍人奮筆疾書,手腕都快抄斷了。
可這旨意擬好、用印、發出,再到地方執行,又需要時間。
趙衍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煎熬。
若是那手機還能用…
這個念頭再次不受控製地冒出來。
若是那手機還能用,他或許能在急報剛出時就知曉概況,第一時間用那“電報體”發出最關鍵指令,為救災搶出寶貴的時間!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困在這深宮裡,等著層層傳遞的消息,再發出層層傳遞的命令!
效率低下得令人發指!
“陛下,旨意已發出六百裡加急。”福順小心翼翼地回報。
“六百裡?不夠!”趙衍猛地轉身,“換八百裡!最快速度送出去!”
“是!”福順趕緊下去傳令。
趙衍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看著禦案上堆積如山的其他奏折,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
一個河道決口就讓他如此被動,若是再多幾處…
他不敢想。
目光掃過多寶格上那塊安靜的板磚,眼神複雜。
這東西,真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玩意兒。
愛它的便捷高效,恨它的不靠譜和帶來的隱患。
但經過這次教訓,趙衍徹底明白了一個道理:不能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更不能過度依賴一件不受控製的外物。
當晚,禦書房的燈亮到了後半夜。
趙衍連夜召見了丞相、六部尚書以及…一臉懵的江嶼白。
江嶼白還以為陛下終於要問皇陵警告的事了,一路上打了無數腹稿,結果進了禦書房,發現氣氛嚴肅得像要打仗。
“今日河道決口之事,諸位都已知曉。”趙衍的聲音帶著熬夜的沙啞,但目光銳利,“信息傳遞遲緩,貽誤戰機,此乃大忌!”
眾臣低頭稱是,心裡都在打鼓,不知道陛下深夜召見所為何事。
“那‘字符傳訊’之術,雖有奇效,但弊端亦顯。”趙衍話鋒一轉,提到了手機,“其一,依賴外物,難以掌控;其二,範圍有限,易受乾擾;其三,易被宵小利用,滋生事端。”
江嶼白在一旁點頭如搗蒜:陛下總結得太到位了!
“然,其迅捷之處,亦不可廢。”趙衍沉吟片刻,做出了決斷,“故,朕決定,設立‘雙軌通訊製’!”
眾臣麵麵相覷:“雙軌?”
“即日起,軍國大事、緊急災情,仍沿用八百裡加急驛馬傳遞,確保萬無一失!”
“日常政務奏報、非緊急文書往來,可輔以…字符傳訊,以求便捷。”
老丞相聞言,鬆了口氣,這個安排還算穩妥。
但另一個問題來了。
這“字符傳訊”,目前好像隻有陛下和…那個不太著調的史官能用?
趙衍的目光果然落在了江嶼白身上。
“江嶼白。”
“臣在!”江嶼白一個激靈。
“朕命你,即刻培訓一批‘禦前短信員’!”趙衍下令,“專司將八百裡加急奏報,提煉要害,縮成…嗯,那種電報體,供朕第一時間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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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嶼白:“…啊?”
培訓?短信員?還禦前的?
讓他教一群古人用手機?可手機現在…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裡,那塊板磚依舊冰冷。
趙衍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補充道:“先用紙筆模擬!教會他們如何提煉要點,如何使用縮寫!待那器物恢複,再行實操!”
江嶼白鬆了口氣:原來是人肉版短信生成器。
這個他熟!
“臣遵旨!”他立刻領命,甚至有點躍躍欲試。
第二天,舊檔庫旁邊的偏殿就被臨時征用成了“禦前短信員培訓中心”。
江嶼白站在一群被精挑細選出來的、識文斷字、記憶力超群的小太監麵前,感覺自己像個產品經理在給運營團隊培訓。
“各位公公,咱們這個工作的核心,就兩個字:精簡!”江嶼白拿著一根炭筆,在一塊刷了黑漆的木板上寫寫畫畫,“要用最少的字,說清楚最重要的事!”
一個小太監舉手發問:“江大人,何為…最少?”
“問得好!”江嶼白一拍木板,“比如這份急報:‘臣某某奏:淮河上遊連日暴雨,水位暴漲,於昨日辰時三刻衝毀河堤三十丈,淹沒良田千畝,村莊七座,百姓流離失所,亟待救援。’”
他念完一長串,看著下麵一群懵懂的臉。
“記住要點!哪裡?什麼事?多嚴重?”江嶼白在黑板上寫下核心詞,“淮河、決堤、三十丈、千畝、七村。”
然後他開始濃縮:“所以,摘要可以寫成:‘淮堤決三十丈,淹田千畝七村,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