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塔
第一章鏽跡斑斑的請柬
雨絲像縫補天空的銀線,將青州市的老城區浸成一片潮濕的水墨畫。陳默踩著青石板路上的水窪,皮鞋底碾過一片枯黃的梧桐葉,發出細碎的聲響。他剛接手城南拆遷項目,手裡攥著的牛皮紙袋裡裝著最後一戶的搬遷協議,卻在巷口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旋風卷得散開。“該死。”他咒罵著彎腰去撿,指尖卻觸到一張質地古怪的紙片。那是張泛黃的請柬,邊緣燙著暗金色的雲紋,正中央用朱砂寫著三個扭曲的篆字——“鎮魂塔”。右下角的落款處,墨色早已洇開,隻隱約可見“戌時三刻,靜候君至”的字樣。“先生,這塔可去不得。”賣炒貨的王阿婆不知何時站在身後,她布滿皺紋的手死死抓住陳默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他的皮肉裡。雨幕中,老人渾濁的眼球反射著詭異的光,“五十年前塔塌的時候,我親眼看見……看見二十七個工匠被埋在下麵,他們的手都從磚縫裡伸出來,像是要抓什麼東西。”陳默甩開她的手,將請柬塞進西裝內袋:“阿婆,現在是21世紀了。”他轉身走向巷子深處那棟孤零零的閣樓,卻沒注意到王阿婆的身影在雨霧中逐漸變得透明,隻留下一攤迅速乾涸的水漬。閣樓的木門虛掩著,推開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正廳中央擺著口朱漆棺材,棺材蓋上用紅繩係著七枚銅錢,組成北鬥七星的形狀。一個穿黑色對襟褂子的老者背對著他,手裡正用朱砂筆在黃符上畫著什麼,筆尖劃過紙麵的聲音像極了蛇吐信子。“陳先生來得正好。”老者緩緩轉身,他的左眼渾濁不堪,右眼卻亮得驚人,“這塔今夜要‘開門’,缺個屬龍的生人鎮場。”他枯瘦的手指指向牆角的青銅鈴鐺,“聽到鈴聲響三下,就把這碗黑狗血澆在塔基第三塊磚上。”陳默的心臟驟然縮緊,內袋裡的請柬仿佛在發燙。他這才想起,自己的生辰八字裡,確實屬龍。
第二章塔中燈影
鎮魂塔的遺址在市郊的亂葬崗,坍塌的塔身被瘋長的野草半掩著,斷壁殘垣上爬滿墨綠色的藤蔓。月光穿過雲層灑下來,將磚石上模糊的刻痕照得清晰——那些刻痕根本不是花紋,而是一張張痛苦扭曲的人臉。“鐺——鐺——鐺——”青銅鈴鐺突然在懷中劇烈震動,陳默踉蹌著跑到塔基邊,果然在第三塊磚上看到個碗口大的凹槽。他擰開裝著黑狗血的瓦罐,腥甜的液體潑在磚石上,瞬間蒸騰起青白色的煙霧。煙霧中,原本坍塌的塔身竟緩緩重組,九層塔樓拔地而起,飛簷上的銅鈴無風自動,發出滲人的聲響。“快進來!”老者的聲音從塔內傳來。陳默咬咬牙衝進去,卻發現塔內並非想象中的黑暗,每層樓都點著盞青色的燈籠,燈光將樓梯上的人影拉得老長。他數著台階往上走,每踩一級,腳下就傳來骨骼碎裂的脆響。“彆回頭。”老者的聲音在第二層傳來。陳默眼角的餘光瞥見身後有白色的影子飄過,那影子穿著破爛的戲服,臉上塗著厚厚的油彩,正伸出慘白的手要抓他的肩膀。他猛地加快腳步,卻在轉角處撞上一個柔軟的身體。“公子可要聽曲?”女子的聲音像浸了蜜的毒藥。陳默抬頭,看見個穿水紅旗袍的女人斜倚在欄杆上,手裡把玩著一支碧玉簪。她的臉美得驚人,隻是脖頸處有圈暗紅色的勒痕。女人輕笑一聲,將玉簪遞過來:“這是我夫君送的定情信物,你幫我簪上好不好?”陳默的目光被她旗袍開叉處露出的小腿吸引——那裡沒有腳,空蕩蕩的褲管在風中搖擺。他突然想起王阿婆的話,二十七個工匠……其中好像有個唱花旦的男人。“滾!”陳默掏出老者給的黃符拍在女人額頭上,符紙瞬間燃燒起來。女人發出淒厲的尖叫,化作一團黑煙鑽進牆壁的磚縫裡。而在她消失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道通往上層的暗門。
第三章鏡中倒影
暗門後是間密室,正中央立著麵巨大的銅鏡。鏡麵上蒙著厚厚的灰塵,陳默用袖子擦了擦,卻在鏡中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鏡子裡的他穿著壽衣,臉色青紫,七竅流血,正對著現實中的自己露出詭異的微笑。“你不該來的。”鏡中人緩緩開口,聲音和陳默一模一樣,“五十年前我也是拆遷辦的,他們說隻要拆了塔,就能發大財。”鏡中人抬起手,陳默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左手不受控製地抬了起來,“你看,我的手指還在這兒呢。”鏡中伸出一隻腐爛的手,指甲縫裡塞滿了泥土。陳默拚命後退,後腰卻撞到個硬物——是那盞老者給的青銅燈。燈光照在銅鏡上,鏡麵突然“哢嚓”一聲裂開,無數碎片裡浮現出不同的畫麵:二十七個工匠被活生生砌進牆裡,他們的鮮血順著磚縫流淌,在地麵彙成詭異的符咒;穿戲服的男人被吊在塔尖,舌頭吐得老長;還有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正在拆遷圖紙上簽字,他的臉和陳默長得一模一樣。“原來……我是第八個。”陳默喃喃自語。老者說的“屬龍生人”,根本不是鎮場,而是祭品。“抓住他!”密室的門突然被撞開,老者帶著七個穿黑袍的人衝進來。他們的眼睛都蒙著紅布,手裡拿著鐵鏈。陳默這才發現,老者的左腳是跛的,褲管下露出截森白的骨頭。銅鏡碎片突然全部豎起,像鋒利的刀刃。鏡中那個腐爛的“陳默”猛地衝出鏡麵,將老者死死抱住:“師父,這次該你下去陪他們了。”兩人一起墜入銅鏡深處,黑袍人手中的鐵鏈突然繃直,將陳默的腳踝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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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血色契約
鐵鏈勒進皮肉的疼痛讓陳默幾乎暈厥,他掙紮著抓住旁邊的石桌,卻碰倒了桌上的青銅燈。燈火落在黑袍人的紅布上,燒出幾個黑洞——那些紅布下,根本沒有眼睛,隻有兩個血肉模糊的窟窿。“把他拖去塔頂!”黑袍人發出非男非女的聲音,鐵鏈拖動的聲響在塔內回蕩。陳默被一路拽上第九層,這裡沒有牆壁,隻有十二根盤龍柱,每根柱子上都捆著具乾屍,他們的心臟位置有個拳頭大的洞。正中央的祭台上,放著本泛黃的賬簿。陳默瞥見其中一頁,上麵用毛筆寫著:
“民國二十三年,張啟明,拆遷隊長,償命。
“1987年,李建國,包工頭,償命。
“2010年,王強,項目經理,償命。”賬簿的最後一頁,空著,隻畫了個龍形的圖騰。“該填你的名字了。”黑袍人掀開兜帽,露出張沒有五官的臉。陳默突然注意到,他們的左手都少了無名指——和那些被砌進牆裡的工匠一樣。就在這時,塔下傳來淒厲的鈴聲。黑袍人的動作突然停滯,陳默趁機掏出藏在靴子裡的匕首,割斷了腳踝上的鐵鏈。他跌跌撞撞跑到祭台邊,抓起賬簿就往下扔,卻在半空中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攔住。“你以為毀了賬簿就有用?”黑袍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契約早就刻在你的骨頭上了。”陳默低頭看向自己的左手,無名指根部不知何時多了道血紅色的印記,形狀像極了鎮魂塔的縮影。他突然想起老者給的那碗黑狗血,當時潑在磚上的液體裡,好像混著什麼亮晶晶的東西……是指甲!
第五章黎明之前
青銅燈在掌心發燙,陳默突然想起老者說的話:“聽到鈴聲響三下,就把狗血澆在第三塊磚上。”可剛才鈴聲明明響了五下。他猛地將青銅燈砸向盤龍柱,燈火四濺,乾屍身上的繩索突然斷裂。“吼——”十二具乾屍同時睜開眼睛,他們的眼眶裡燃燒著幽藍的火焰。穿戲服的男人飄到陳默麵前,遞給他一支碧玉簪:“插在塔頂的裂縫裡。”他的聲音不再嬌媚,而是帶著少年人的清朗。黑袍人組成的包圍圈越來越小,陳默抓著玉簪衝向塔頂。第九層的地麵突然裂開,露出深不見底的黑洞,無數隻手從洞裡伸出來,抓撓著他的腳踝。他看見老者的臉在黑洞中沉浮,左眼流著血淚:“快……把簪子插進去……”玉簪刺進塔頂裂縫的瞬間,整座塔劇烈搖晃起來。黑袍人發出痛苦的嘶吼,身體化作飛灰。十二具乾屍手拉手圍成圓圈,他們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化作點點熒光飄向夜空。鎮魂塔開始坍塌,磚石落下時不再發出巨響,而是像雪花般消融。陳默在塔徹底消失前摔落在地,他爬起來看向自己的左手,那道血紅色的印記已經淡去。東方泛起魚肚白,亂葬崗上的野草沾著露珠,仿佛昨夜的一切隻是場噩夢。手機突然響起,是拆遷辦的電話:“陳默,城南那塊地不用拆了,考古隊剛發現下麵有座明代古墓。”陳默掛斷電話,摸了摸口袋,那張泛黃的請柬還在。隻是落款處的字跡變得清晰起來,赫然是三個小字:“等你歸”。他抬頭望向天空,一群烏鴉從頭頂飛過,它們的羽毛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綠光。遠處的工地上,挖掘機正在破土動工。司機老王哼著小曲,突然覺得鏟鬥好像撞到了什麼硬物。他探頭一看,隻見泥土裡露出半截青石板,上麵刻著張痛苦扭曲的人臉。
第六章考古隊的秘密
考古隊進駐城南工地的第七天,陳默以拆遷項目協調員的身份再次來到現場。警戒線內,幾個戴著白手套的隊員正用毛刷清理青石板上的刻痕,其中一塊石碑上的龍形圖騰讓他脊背發涼——那圖案與賬簿最後一頁的印記完全吻合。“陳先生對古物也感興趣?”一個戴金絲眼鏡的年輕女人走過來,她胸前的工作證寫著“林薇,考古隊領隊”。女人蹲下身,指尖拂過石碑上的裂紋,“這是明代永樂年間的‘鎮物’,傳說下麵鎮壓著被詛咒的工匠亡魂。”她突然轉頭,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您相信契約嗎?用血脈延續的那種。”陳默的左手無意識地攥緊,無名指的印記似乎在隱隱發燙。他注意到林薇的指甲塗著暗紅色的指甲油,左手無名指上戴著枚青銅戒指,戒指內側刻著模糊的雲紋——和請柬邊緣的紋樣一模一樣。當晚,陳默接到林薇的電話,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快來工地!我們在墓室裡發現了……發現了第八具乾屍!”
第七章棺中棋局
墓室位於地下十米處,主棺槨的蓋板已經被撬開,一股混合著檀香和腐臭的氣味撲麵而來。陳默俯身看向棺內,瞳孔驟然收縮——乾屍穿著現代西裝,左手無名指缺失,胸口插著支碧玉簪。更詭異的是,乾屍的臉竟和鏡中那個腐爛的“自己”長得一模一樣。“這不是2010年失蹤的項目經理王強。”林薇遞給他一副橡膠手套,“我們在他懷裡找到這個。”那是個青銅盒子,打開後裡麵整齊碼著七枚染血的指甲,每個指甲上都刻著不同的生肖。“還差一個屬龍的。”陳默的聲音發顫。他突然想起王阿婆說的二十七個工匠,而盤龍柱上隻有十二具乾屍。“不對,是還差七個。”林薇突然冷笑,她摘下眼鏡,左眼的瞳孔竟是豎瞳,“當年參與建塔的工匠有三十七人,十人活下來成了守塔人,也就是黑袍人。而這十二具……是自願獻祭的鎮魂者。”她猛地抓住陳默的左手,戒指死死嵌進他的皮肉,“你的印記不是消失了,是沉入血脈了。”棺槨突然劇烈震動,乾屍的胸腔裂開,露出裡麵完整的心臟——心臟上用朱砂畫著棋盤,黑白棋子都是用人骨磨成的。其中一顆白子上刻著“陳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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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血脈覺醒
墓室頂部突然降下十二道鎖鏈,將陳默和林薇分彆捆在兩側的石壁上。黑暗中傳來骨骼摩擦的聲響,十具黑袍人乾屍從陰影裡走出,他們的眼眶中跳動著綠色的火焰。“契約必須完成。”乾屍們齊聲嘶吼,聲音震得石壁簌簌掉灰。林薇突然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青銅戒指上:“我乃鎮魂者後裔,今日以血脈為誓,解除封印!”她的身體開始發光,黑袍人乾屍的鎖鏈瞬間崩斷。陳默的左手傳來撕裂般的疼痛,無名指的印記浮出皮膚,化作一條小蛇形狀的紋身。他想起老者說的“戌時三刻”,此刻手機顯示晚上七點四十五分——正是戌時三刻。“用你的血!”林薇將青銅盒子扔過來,“把指甲按生肖順序放進棋盤!”陳默咬破手指,鮮血滴在青銅指甲上。當最後一枚龍形指甲嵌入棋盤時,整個墓室開始旋轉,棺槨化作巨大的羅盤,黑白棋子自動歸位,組成“生死局”的棋形。十二具鎮魂者乾屍從牆壁中走出,與黑袍人乾屍戰作一團。
第九章輪回之眼
羅盤中央突然裂開,露出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陳默看見無數張熟悉的臉在黑洞中沉浮:張啟明、李建國、王強……還有那個穿黑袍的自己。“這不是契約,是輪回。”林薇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的身體正在逐漸透明,“每五十年出現的屬龍人,都是鎮魂者轉世。我們既是祭品,也是守護者。”黑洞中伸出一隻巨大的鬼手,抓向陳默的心臟。千鈞一發之際,碧玉簪從乾屍胸口飛出,化作穿水紅旗袍的女人。她擋在陳默麵前,身體被鬼手撕碎,化作漫天熒光:“公子,這次換我護你。”熒光落入陳默眼中,他的右眼突然傳來劇痛。再次睜開時,整個世界都變了——黑袍人乾屍的魂魄在他眼中無所遁形,鎮魂者的血脈在血管裡沸騰。他抓起青銅盒子,將裡麵的指甲全部倒入黑洞:“以我之血,斷此輪回!”
第十章鎮魂者
當陳默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考古隊的帳篷裡。林薇坐在床邊,左手無名指上的青銅戒指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道淺淺的疤痕。“鎮魂塔徹底消失了。”她遞給他一麵鏡子,“但有些東西永遠留下了。”鏡中的陳默右眼瞳孔變成了暗金色,裡麵遊動著細小的雲紋。左手的蛇形紋身蜷縮在無名指根部,像枚奇特的戒指。三個月後,陳默辭去拆遷辦的工作,加入了林薇的考古隊。在整理明代工匠名錄時,他發現了一張泛黃的工牌,上麵的照片是個穿對襟褂子的年輕人,左眼下方有顆淚痣——和那個黑袍老者長得一模一樣。“他也是鎮魂者。”林薇輕聲說,“每一代都會有叛徒,也總會有守護者。”當晚,陳默做了個夢。夢裡他站在九層塔頂,穿戲服的男人和水紅旗袍的女人向他揮手告彆,二十七個工匠的魂魄化作星光,融入夜空。鎮魂塔的虛影在雲端若隱若現,青銅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這次是三下。他驚醒時,發現左手的蛇形紋身正在發光。窗外,一輪殘月掛在天空,烏鴉的叫聲從遠處傳來,羽毛泛著淡淡的金光。床頭櫃上,不知何時多了張新的請柬,邊緣燙著暗金色的雲紋,中央用朱砂寫著兩個篆字:“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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