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渡》
第一章殘魂
子時的梆子聲剛過，陳默的指尖突然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他猛地睜開眼，隻見油燈的火苗正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傾斜著，在青石板地麵上投下扭曲的人影。"又做這個夢了。"他喃喃自語，伸手按在太陽穴上。這已經是本月第七次，每次都在相同的時辰驚醒，眼前浮現的總是那片望不到邊際的血色忘川。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在桌麵上勾勒出一道銀色的軌跡。陳默起身走到桌邊，拿起那枚陪伴他十年的青銅羅盤。羅盤指針突然瘋狂轉動起來，最後死死指向西北方向。"咚、咚、咚。"沉重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陳默握緊腰間的桃木劍，緩緩拉開門簾。門外站著一位身著素白旗袍的女子，長發如墨，肌膚勝雪。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一雙眼睛深邃得如同寒潭。"您是陳先生？"女子的聲音清冷如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陳默點頭，側身讓她進屋。當女子走過他身邊時，一股淡淡的檀香撲鼻而來，讓他不禁皺起眉頭——這是停屍房特有的味道。"我叫蘇晚晴。"女子在桌邊坐下，從袖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這是我妹妹，蘇晚月。三天前，她在家中上吊自儘了。"照片上的少女笑靨如花，眉眼間與蘇晚晴有七分相似。陳默注意到照片邊緣有一道暗紅色的汙漬，形狀酷似一隻殘缺的手掌。"她不是自儘的。"陳默指尖拂過照片，"這是陰爪印，是厲鬼索命時留下的印記。這種印記呈暗紅色，五指分明，邊緣會有虛化的黑氣繚繞，隻有被厲鬼直接接觸過的物體才會留下。"蘇晚晴的身體微微一顫，端著茶杯的手指泛起青白："我知道。妹妹去世前七天，每天晚上都會做同一個夢。她說夢裡有個穿紅衣服的女人，一直纏著她要還什麼東西。那個女人沒有臉，隻有一頭及地的黑發，每次靠近妹妹時，都會聞到一股濃烈的鐵鏽味。"陳默的目光落在女子旗袍的盤扣上，那是用銀線繡成的彼岸花圖案。這種圖案通常隻出現在壽衣上。他不動聲色地問道："令妹可曾得罪過什麼人？或者接觸過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蘇晚晴沉吟片刻："妹妹是曆史係研究生，上個月去鄉下采風時，在一座廢棄的古宅裡撿回過一個紅漆木盒。回來後就經常說頭暈，還總在半夜驚醒說冷。我當時以為是她太累了，現在想來......紅漆木盒？"陳默追問，"什麼形狀？上麵可有什麼花紋？是方形的，大概這麼大。"蘇晚晴用手比劃著，"盒蓋上刻著鴛鴦戲水的圖案，不過顏色很暗淡，看著有些年頭了。"陳默點點頭："您妹妹的生辰八字，還有她的頭發。"他從抽屜裡取出一個黑色錦囊，"另外，把她臨死前穿的衣服帶來。再把那個紅漆木盒也一並帶來，切記不可擅自打開。"蘇晚晴起身告辭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陳默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突然發現地上沒有她的腳印——這個女人，根本沒有影子。
第二章陰婚
子時三刻，陳默帶著桃木劍來到蘇家老宅。推開虛掩的朱漆大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庭院裡的石榴樹開滿了殷紅的花朵，仔細看去，那些花瓣竟是由無數細小的指甲組成。"陳先生果然來了。"蘇晚晴從正廳走出，她換了一身大紅嫁衣，臉上敷著厚厚的脂粉，顯得詭異而妖豔。"妹妹在裡屋等您。"陳默握緊桃木劍，一步步走向東廂房。房門上貼著的喜字已經發黑，門楣上掛著的紅綢無風自動。他推開門的瞬間，看到了此生難忘的景象——蘇晚月的屍體穿著嫁衣端坐在梳妝台前，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她的脖頸處纏繞著七道紅繩，每道紅繩上都係著一枚銅錢。梳妝台上擺著一麵銅鏡，鏡中映出的卻不是蘇晚月的臉，而是一個穿著清朝官服的男人。"你終於來了。"鏡中人緩緩轉過頭，腐爛的臉上爬滿了蛆蟲，"等了你三百年，我的新娘。"陳默揮劍斬斷紅繩，銅錢落地的瞬間發出清脆的響聲。蘇晚月的屍體突然睜開眼睛，空洞的眼眶中流出黑色的血液："還我命來......還我命來......這不是陰婚，是殉葬。"陳默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桃木劍上，"三百年前，你強搶民女，被雷劈死後怨氣不散，化作厲鬼糾纏蘇家後代。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收了你這孽障！"銅鏡突然炸裂，清朝官府的厲鬼化作一股黑煙撲來。陳默腳踏七星步，桃木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金色弧線："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敕！"隻聽一聲慘叫，厲鬼被劈成兩半，黑煙中飄出無數張女人的麵孔，個個都是含冤而死的模樣。蘇晚晴突然跪倒在地，嫁衣寸寸碎裂，露出裡麵的壽衣："陳先生，求您救救我妹妹......"她扯下頭上的鳳冠，露出光禿禿的頭頂——那裡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針孔。"這些針孔是妹妹親手紮的，她說這樣可以保持清醒，不被那個東西控製。這不是你的身體。"陳默恍然大悟，"你早就死了，是蘇晚月用禁術把你的魂魄招回來的。這禁術名為"借屍還魂"，需以活人精血為引，以自身陽壽為代價，是茅山禁術之一。"銅鏡碎片突然重組，映出蘇晚月的魂魄。少女跪在血泊中，身上穿著破爛的嫁衣，脖頸處的勒痕深可見骨："姐姐，對不起......我不該為了讓你還陽，答應那個鬼東西的條件......"厲鬼的殘魂突然從地下湧出，化作一隻巨大的鬼手抓住蘇晚月的魂魄。陳默揮劍砍去，卻隻斬下三根鬼指。就在此時，他看到蘇晚晴的壽衣上，彼岸花圖案正在緩緩綻放，每一片花瓣都像是用人血染紅的。"你以為這樣就能救她嗎？"厲鬼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三百年的契約，豈是你說破就能破的？蘇家欠我的，必須用血來償！"蘇晚晴擋在妹妹身前："要抓就抓我！當年是我先祖拋棄了你，與晚月無關！晚了！"厲鬼狂笑，"你們姐妹二人，今天都要留下來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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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輪回
三更時分，陳默帶著兩姐妹的魂魄來到亂葬崗。月光下，上百座孤墳前都插著紅色的蠟燭，燭火連成一片詭異的星海。"這裡是三百年前的殉葬場。"陳默在一棵老槐樹下畫下鎮魂陣，"當年那個厲鬼是個舉人，名叫張宏業。他考中功名後，嫌棄發妻李氏出身卑微，便將其毒殺，另娶了吏部尚書的女兒。誰知新婚之夜，天降驚雷，將他劈死在婚床上。"蘇晚晴的魂魄漸漸變得透明，她伸出手想要觸摸妹妹的臉頰，卻一次次穿過那虛無的輪廓："晚月，姐姐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當年非要嫁給那個渣男，你就不會......姐姐，彆說了。"蘇晚月的魂魄依偎在姐姐懷裡，"是我自己決定要救你的。那個紅漆木盒裡，其實是張宏業寫給李氏的休書。妹妹說隻要把休書還給他，他就會放了你......"厲鬼的嘶吼聲從地底傳來，整個亂葬崗開始劇烈震動。陳默將桃木劍插入陣眼，口中念起鎮魂咒："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唯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金光從陣中迸發，將整個亂葬崗照得如同白晝。無數冤魂從墳中爬出，在金光中痛苦掙紮。陳默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二十年前被厲鬼害死的初戀女友阿雪，她的脖頸處同樣有一道深深的勒痕。"阿雪！"陳默心神大亂，鎮魂陣出現一絲裂痕。厲鬼趁機衝破陣法，化作一道紅光直撲蘇晚月的魂魄。"不要！"蘇晚晴擋在妹妹身前，被紅光穿透胸膛。她的魂魄開始消散，化作點點熒光融入蘇晚月體內，"替姐姐好好活下去......告訴爸媽，我愛他們......"蘇晚月的瞳孔突然變成血紅色，她伸出右手，指甲瞬間變得烏黑尖利："三百年的債，今天該清算了！"她一把抓住厲鬼的魂魄，眼中流下血淚，"你害死了我姐姐，害死了那麼多無辜的人，我要讓你魂飛魄散！"厲鬼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在蘇晚月手中漸漸化為黑煙。陳默趁機祭出桃木劍，將黑煙徹底打散："塵歸塵，土歸土。三百年恩怨，今日終了結。"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蘇晚月的魂魄也開始消散。她最後看了一眼陳默："陳先生，謝謝你。請告訴世人，那個紅漆木盒......還在......"陳默站在亂葬崗上，看著朝陽刺破晨霧。他從懷中取出那枚青銅羅盤，指針不再瘋狂轉動，而是穩穩地指向東方——那是日出的方向，也是新生的開始。羅盤上，一枚新的陰爪印悄然浮現，形狀與蘇晚月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第四章木盒
回到住處時，青銅羅盤的指針仍在微微震顫。陳默將兩姐妹的遺物攤在桌上：蘇晚晴的素白旗袍疊著整齊的壽衣，蘇晚月的學生證裡夾著半張泛黃的車票，而那個紅漆木盒被黑布包裹著，放在最中央。他點燃三炷清香插在香爐裡，青煙嫋嫋中，指尖撫過木盒表麵的鴛鴦紋。那些原本暗淡的紋路竟泛起血色微光，隱約可見刻痕深處藏著細密的符咒。"鎮魂符裹著往生咒，這盒子到底裝了什麼？"桃木劍劈在盒鎖的瞬間，整座屋子突然劇烈搖晃。陳默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翻在地，眼睜睜看著木盒自動彈開——裡麵沒有休書，隻有一縷纏繞著紅線的青絲，以及半塊斷裂的玉佩。"哢嚓。"玉佩突然滲出鮮血，在桌麵上拚出殘缺的地圖。陳默認出那是本市西郊的亂葬崗地形，而紅線標注的位置，正是昨晚鎮魂陣的陣眼。
第五章血玉
三更的梆子聲響起時，陳默帶著木盒來到西郊古墓群。月光下，那半塊血玉懸浮在半空，指引他走進一座無碑墳塋。墓道兩側的石壁上刻滿了仕女圖，那些女子的眼睛竟是用活人眼球鑲嵌而成。"果然是你。"黑暗中傳來蒼老的聲音，一個穿著道袍的枯瘦老者從陰影中走出，手中握著另一半血玉。"三百年了，終於湊齊這對"陰陽佩"。"陳默握緊桃木劍："你是誰？這玉佩和張宏業有什麼關係？"老者桀桀怪笑，麵皮像樹皮般剝落："我是守墓人，也是當年給張宏業下毒的郎中。這玉佩本是李氏嫁妝，能聚陰養魂。張宏業殺妻奪佩，卻不知這玉佩早已認主......"話音未落，他突然化作無數飛蛾撲來。桃木劍劈開蟲群的刹那，血玉突然合二為一。墓頂轟然坍塌，露出夜空中盤旋的巨大陰影。陳默這才看清，整座古墓竟是用無數白骨堆砌而成。
第六章守墓人
飛蛾化作的老者在血玉光芒中痛苦嘶吼，身體漸漸顯露出原形——那是一具穿著清朝官服的乾屍，胸腔裡跳動著一顆腐爛的心臟。"李氏的魂魄被封在玉佩裡三百年，我本想借蘇晚月的肉身讓她還陽，沒想到被你破壞了！陰婚是假，借屍還陽才是真。"陳默突然明白，"張宏業的厲鬼隻是誘餌，你真正的目標是蘇晚月的純陽之體！"乾屍張開血盆大口，墓道兩側的仕女圖突然活了過來，伸出鬼爪抓向陳默。桃木劍上的朱砂符咒金光迸發，將那些女鬼燒成灰燼。血玉在空中劇烈旋轉，映出李氏含恨而終的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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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雙姝"
姐姐！"蘇晚月的魂魄突然從血玉中飛出，脖頸處的勒痕仍在滲血。她身後跟著蘇晚晴的殘魂，兩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漸漸凝實。"陳先生，這是李氏的記憶！"血玉投射出三百年前的畫麵：張宏業將毒酒灌進李氏口中，而窗外，年輕的郎中正偷偷將銀針插入窗欞。李氏臨終前，將血玉掰成兩半，一半藏進發髻，一半吞入腹中。"原來如此。"陳默揮劍斬斷乾屍的手臂，"你當年暗戀李氏，毒殺張宏業後卻發現她已魂飛魄散，於是用禁術將她殘魂封入玉佩，等待純陽之體的女子出現......"乾屍發出不甘的咆哮，身體爆裂成漫天血霧。血玉在空中化作光雨，李氏的魂魄在月光中微笑消散。蘇晚晴姐妹的身影漸漸透明，化作兩顆流星飛向天際。
第八章忘川
陳默從古墓爬出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青銅羅盤突然瘋狂轉動，指針指向市中心的城隍廟。廟門前的石獅子眼中流出血淚，香爐裡插著的三炷清香呈詭異的螺旋狀燃燒。"陳先生，該上路了。"城隍爺的聲音從大殿傳來，神像背後站著一位身著黑衣的勾魂使者。"你的陽壽已儘，該跟我去忘川報到了。"陳默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他這才想起，昨晚在亂葬崗被厲鬼抓傷時，毒素早已侵入心脈。桃木劍哐當落地，化作一道金光消散。
第九章彼岸
忘川河畔，陳默看到了無數熟悉的麵孔：蘇晚晴姐妹在奈何橋邊向他揮手，李氏的魂魄化作彼岸花輕輕搖曳。孟婆遞來湯碗的瞬間，他突然打翻了湯水——碗底沉著一枚青銅羅盤，指針指向自己的胸口。"原來我也是陰差。"陳默苦笑，撕開衣襟露出心口的彼岸花胎記。三百年前，他是那個替李氏傳遞休書的信使，卻因貪財私藏玉佩，被打入輪回道受儘折磨。孟婆歎息著遞來另一碗湯："這碗是孟婆湯，喝了就能忘了前塵。"陳默接過湯碗，卻將湯水潑向忘川："有些債，必須親自償還。"他轉身走向血河對岸，那裡站著一個穿著紅衣的女子，正拿著半塊玉佩等他。
第十章輪回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古董店時，學徒發現陳默趴在桌上睡著了。他麵前的青銅羅盤指針靜止不動，而桌麵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本泛黃的筆記。最後一頁寫著："三百年一輪回，彼岸花開花落。若遇穿紅衫女子持陰陽佩而來，切記莫要回頭。"門外傳來銀鈴般的笑聲，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走過，脖頸處掛著半塊血玉。她停在店門前，對著櫥窗裡的桃木劍甜甜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學徒突然打了個寒顫，因為他看見，女孩的影子裡，藏著一個穿著旗袍的素白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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