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啼血錄
第一章血色山雞
毛殘陽如血時,李當歸的柴刀第三次卡在了樹瘤裡。他啐了口帶血的唾沫,盯著那截扭曲的槐木樹瘤——年輪裡嵌著半片暗紅的羽毛,像極了三年前爹下葬時,從墳頭槐樹上掉下來的那片。山風突然卷著腥氣掠過,後頸汗毛猛地豎起來,李當歸攥著刀柄的手沁出冷汗。"吱呀——"身後的老鴉巢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他猛地回頭,看見巢裡臥著團黑影,不是鴉雛,倒像個蜷縮的嬰孩。可再定睛時,隻有幾片被風撕碎的鴉羽悠悠飄落。"當歸!還愣著做甚!"村口王屠戶的粗嗓門撞碎山霧。李當歸這才發現天色已暗透,西坡上飄著幾盞幽藍鬼火,正順著風勢往他這邊遊。王屠戶扛著半扇豬肉站在山道上,腰後彆著的殺豬刀在暮色裡泛著冷光。"王叔,您看那樹瘤......看個屁!"王屠戶啐了口濃痰,"你娘在村口喊破嗓子了!這黑風口的邪地,再磨蹭連骨頭都剩不下!"他突然壓低聲音,"今早張寡婦去給她男人上墳,墳頭插滿了山雞毛,紅的跟血似的......"李當歸的柴刀"哐當"掉在地上。三年前那個暴雨夜,他守在爹的靈前,親眼看見窗欞上落滿血紅色的山雞毛,每片羽毛的根都嵌著細小的白骨。
第二章鬼雞夜啼
三更梆子響過,李當歸被窗紙上傳來的抓撓聲驚醒。月光從窗欞漏進來,在地上織出張慘白的網。抓撓聲又響了,窸窸窣窣像極了用雞爪刮擦木頭。他摸到枕邊的柴刀,手心裡全是黏膩的冷汗。"咯咯——"一聲詭異的啼叫突然炸響在院裡,不似雞鳴,倒像老嫗臨死前的喉鳴。李當歸猛地掀開被子,看見窗紙上印著個巨大的雞形影子,脖頸足有扁擔長,爪子抓著牆沿,正拿那雙綠幽幽的眼睛往屋裡瞅。"當歸......我的兒......"娘的聲音從東廂房傳來,帶著哭腔。李當歸抄起柴刀衝出去,正撞見娘披著單衣站在院裡,手裡攥著半截染血的山雞毛。月光照在她臉上,李當歸驚得後退半步——娘的眼睛變成了全黑的,眼白處爬滿細密的血絲,像極了爹下葬時那雙不肯閉上的眼睛。"娘!您怎麼了?咯咯咯......"娘突然歪著頭笑起來,笑聲裡混著雞叫,"你爹......他冷......要穿雞毛襖......"她猛地張開嘴,吐出片血紅色的羽毛,羽毛上還沾著半截沒消化的人指骨。李當歸的柴刀"當啷"落地。東廂房的門"吱呀"開了道縫,裡麵飄出濃烈的血腥味,混著燒紙的焦糊氣。他看見爹的靈位前跪著個穿黑衫的男人,正拿把銀剪子,剪著供桌上那隻白公雞的羽毛。
第三章黑衫客
那人轉過身時,李當歸看見他左臉上有道月牙形的刀疤,從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頜。銀剪子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白公雞的血順著他的指縫滴在靈位上,滲進"李老實之靈位"那幾個字裡,把墨跡染成暗紅。"你是何人?"李當歸的聲音發顫。黑衫客咧嘴笑了,露出顆金牙:"三年前你爹借了我五隻鬼雞,如今連本帶利,該還了。"他掂了掂手裡的銀剪,"聽說你娘的魂魄最養鬼雞,尤其是剛死滿三年的......放屁!"李當歸抓起門後的扁擔衝過去,卻被黑衫客抬手擋住。一股寒氣順著扁擔傳過來,凍得他骨頭縫都疼。"你爹當年為了給你娘治病,在黑風口槐樹下埋了你的生辰八字,跟山雞精立了契。"黑衫客的銀剪突然插進白公雞的喉嚨,鮮血噴濺在靈位前的香爐裡,"如今時辰到了,該你去填命了。"香爐裡的香灰突然"轟"地炸開,五隻漆黑的小雞從香灰裡鑽出來,眼睛紅得像血珠子。它們抖了抖濕漉漉的羽毛,發出的啼叫聲震得窗欞嗡嗡作響。李當歸突然想起爹下葬那天,王屠戶偷偷塞給他個布包,裡麵是片帶著體溫的山雞毛,還有張黃符。"若遇血雞毛,就把符燒在槐樹下......"王叔當時的話在耳邊炸開。
第四章槐下秘辛
李當歸一頭撞開黑衫客,抓起灶台上的火折子就往外衝。五隻鬼雞撲棱著翅膀追上來,爪子在他背上抓出五道血痕。黑風口的老槐樹下積著厚厚的山雞毛,紅的白的黑的,踩上去像踩在活物身上,黏膩的液體從羽毛下滲出來,沾濕了他的草鞋。月光透過槐樹葉,在地上投下張牙舞爪的影子,像極了爹臨死前抽搐的手指。"燒了它!快燒了它!"娘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李當歸抬頭,看見娘吊在槐樹枝上,脖子被山雞毛纏得死死的,舌頭吐出來老長。那些山雞毛正往她皮肉裡鑽,在她背上啄出一個個血洞,洞裡鑽出細小的雞爪。火折子燙到手指,李當歸猛地回神,掏出那張泛黃的符紙。黑衫客的笑聲從身後傳來:"晚了!你爹娘的魂魄都成了鬼雞的養料,你也下去陪他們吧!"銀剪破空而來,李當歸猛地往旁邊滾去,符紙卻脫手飛進槐樹根下的樹洞。"轟!"衝天火光突然從樹洞裡炸開,照得整片山林亮如白晝。李當歸看見樹洞裡堆滿了白骨,層層疊疊的人骨中間,臥著隻比牛還大的山雞,羽毛紅得像浸透了人血,十隻爪子上都戴著青銅鐲子,每隻鐲子上都刻著個"李"字。"咯咯咯——"山雞精仰天長啼,聲音震得李當歸七竅流血。他看見爹的魂魄從山雞精的翅膀裡飄出來,朝他拚命搖頭。娘的魂魄則被山雞精的爪子攥著,正一點點被羽毛吸乾血肉。"用這個!"王屠戶的殺豬刀突然飛過來,刀柄上纏著張黃符。李當歸接住刀,感覺一股暖流順著手臂湧遍全身。黑衫客的銀剪已經刺到眼前,他猛地矮身,殺豬刀順著山雞精的羽毛縫捅了進去。腥臭的黑血噴了他滿臉。山雞精發出聲淒厲的慘叫,突然化作陣血霧,五隻鬼雞哀鳴著鑽進血霧裡,連同黑衫客一起消失在夜色中。槐樹下的白骨突然開始發光,聚成爹的模樣。"當歸......那山雞精......是你外婆家的......"爹的魂魄漸漸消散,"每年寒食......記得給槐樹下埋碗雞血......"李當歸跪在滿地雞毛裡,看著爹娘的魂魄化作點點熒光,飄向月亮的方向。他撿起片沾著黑血的山雞毛,突然發現羽毛的根處刻著行極小的字——"癸酉年,三月初九,鬼雞換魂"。遠處傳來第一聲雞鳴,天快亮了。李當歸把爹娘的靈位抱在懷裡,聽見槐樹根下傳來細微的啄食聲,像有什麼東西正從土裡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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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青銅鐲
李當歸用殺豬刀掘開槐樹根下的浮土,三枚鏽跡斑斑的青銅鐲從雞毛堆裡滾出來。鐲子內壁刻滿細密紋路,在晨光裡泛著青黑幽光。他想起山雞精爪子上的鐲子,突然發現自己掌心裡不知何時多了道月牙形刀疤,正汩汩滲著黑血。"這鐲子得用活人陽氣養著。"王屠戶不知何時站在身後,殺豬刀上的血珠滴在白骨堆裡,"你外婆家祖上是養雞精的,傳到你娘這輩斷了香火。"他蹲下身捏起枚鐲子,指腹摩挲著內壁的符咒,"當年你娘懷著你時,被山雞精附了身,你爹用自己魂魄做餌,才把那東西鎖進槐樹裡。"李當歸的指尖觸到鐲子上的"李"字,突然想起爹臨終前攥著他的手說:"若遇穿黑衫的人,千萬彆讓他看見你後頸的胎記。"後頸突然傳來灼痛感,像有羽毛在皮膚下遊動。"王叔,您怎麼......我是你爹的把兄弟。"王屠戶解下腰間酒葫蘆,倒出兩盞酒灑在槐樹下,"當年我們三個在黑風口拜把子,你爹守著槐樹,張木匠看著山神廟,我管著村口的奈何橋。"他突然扯開粗布褂子,心口處赫然紋著隻三足烏,"可惜啊,張木匠去年給山神廟換梁時,被梁上掉下來的山雞毛活活噎死了。"墳頭的土突然鬆動,半截腐朽的木匣子從爹的墳包裡拱出來。李當歸撬開匣蓋,裡麵鋪著層暗紅色的雞毛,雞毛下躺著本線裝書,封皮上寫著《養雞秘術》四個褪色小楷。翻開第一頁,泛黃的紙頁上畫著隻十爪山雞,旁邊批注著:"每逢戊日,以活人心頭血飼之,可換陽壽三載。這不是養雞的書。"王屠戶的聲音發顫,"這是你外婆家傳的《換魂術》!"
第六章活死人
三更天的梆子剛敲過第一響,李當歸聽見院牆外傳來啄木頭的聲音。他攥著青銅鐲躲在門後,看見月光裡站著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脖頸上插著半截桃木釘,正是去年死在山神廟的張木匠。"當歸侄子,借把刨子。"張木匠的眼球渾濁如死水,嘴角淌著涎水,"山神爺說梁上的山雞毛該換了......"他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膛上密密麻麻的血洞,洞裡鑽出雪白的雞毛,"你看,山神爺給我做了件新襖......"李當歸反手關上門,後背抵著門板滑坐在地。青銅鐲突然發燙,他看見鐲子上的符咒在月光下流轉,像活過來的蛇。院牆外的啄食聲越來越響,混著張木匠含混的哼唱:"雞毛襖,暖烘烘,裹著骨頭過寒冬......不能開門!"王屠戶撞開柴房門衝進來,手裡提著桶黑狗血,"他被山雞精煉成活死人了!"他將狗血潑在門檻上,腥臭的氣味立刻彌漫開來。院牆外傳來淒厲的慘叫,像有羽毛被烈火焚燒。後頸的胎記突然劇痛,李當歸扯開衣領,看見銅鏡裡映出片暗紅的羽毛印記,正順著脊椎往下爬。《換魂術》從懷裡掉出來,書頁自動翻開到夾著山雞毛的那頁,上麵用朱砂寫著行小字:"鬼雞換魂,需以血親魂魄為引,三月初九,子時換體。三月初九......"李當歸猛地抬頭,"就是明天!"王屠戶突然捂住心口劇烈咳嗽,咳出的血沫裡混著幾片雪白的雞毛。"我守不住了......"他掏出把青銅鑰匙塞進李當歸手裡,"山神廟的香爐底下......有你娘的生辰八字......"話音未落,整個人突然僵直,脖頸詭異地扭曲成九十度,眼睛裡流出黑血。院牆外的啄食聲停了。李當歸透過門縫看見張木匠的屍體倒在血泊裡,心口處插著把桃木釘,釘頭上串著七片暗紅的山雞毛。遠處的山神廟方向傳來鐘鳴,驚起漫天鴉雀,黑壓壓的翅膀遮蔽了半個月亮。
第七章山神廟
山神廟的銅鐘在月光裡泛著冷光,李當歸踩著滿地鴉羽往裡走。神龕上的山神泥像不知被誰劈成兩半,露出裡麵填滿的山雞毛。香爐底下果然壓著個布包,打開來是張泛黃的生辰八字,旁邊還有半塊啃剩的雞骨頭。"咯咯咯——"神像背後傳來雞啼。李當歸舉起青銅鐲,看見陰影裡站著個穿紅襖的女童,梳著雙丫髻,手裡攥著串雞骨頭。女童的臉白得像紙,眼睛是兩個漆黑的窟窿,嘴角卻咧到耳根,露出細密的尖牙。"你是來換魂的嗎?"女童突然咯咯笑起來,聲音像無數隻小雞在鳴叫,"我等這一天等了三百年啦!"她張開雙臂,紅襖下露出十隻雞爪,指甲縫裡嵌著暗紅的肉絲。李當歸突然想起《換魂術》裡的插圖——山雞精修煉百年化為人形,百年生一爪,千年生十爪。他將青銅鐲套在女童手腕上,鐲子突然收緊,發出刺目的金光。女童發出淒厲的慘叫,渾身冒出黑煙,露出比牛還大的山雞原形。"我是你外婆啊!"山雞精的利爪抓向他的麵門,"當年要不是你娘偷了我的《換魂術》,我早就修成正果了!"神龕突然裂開,露出裡麵的棺材。李當歸掀開棺蓋,看見娘穿著大紅嫁衣躺在裡麵,臉色紅潤如活人,心口處插著把銀剪子——正是黑衫客那把。娘的眼睛突然睜開,空洞地望著他:"當歸,把剪子拔出來......"銀剪子剛被拔出,娘的身體突然開始抽搐,皮膚下有東西在湧動,像有無數隻小雞在啄食她的內臟。山雞精撲過來咬住娘的脖頸,黑血噴濺在神龕上,染紅了"山神廟"三個金字。"快用血畫符!"娘的聲音從血霧裡傳來。李當歸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青銅鐲上,按照《換魂術》裡的圖譜畫出符咒。金光突然從鐲子迸發,山雞精發出聲震耳欲聾的啼叫,化作陣血雨落在棺材裡。娘的身體漸漸僵硬,心口處浮出片暗紅的羽毛,羽毛上刻著行小字:"乙亥年,三月初九,女換母魂。"李當歸這才明白,當年不是爹借了山雞精的鬼雞,而是娘用自己的魂魄換了外婆的命。神龕後的牆壁突然坍塌,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洞裡傳來細碎的啄食聲,像有無數隻小雞在黑暗裡等待著什麼。李當歸握緊青銅鐲,聽見洞深處傳來黑衫客的笑聲,混著山雞的啼鳴,在月光裡悠悠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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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血祭壇
洞口飄出濃烈的血腥味,李當歸舉著火折子往裡走。通道兩側的石壁上嵌著無數骷髏頭,眼窩裡點著幽藍的鬼火,照亮腳下青石板上刻著的符咒——正是《換魂術》最後一頁缺失的"血祭陣"。"你終於來了。"黑衫客坐在祭壇中央,周圍跪著七個穿紅襖的女童,每個女童心口都插著把銀剪子,"這七個都是你外婆用活人養的"雞仔",缺了你這個"雞頭",換魂陣就成不了。"他拔出其中個女童心口的銀剪,鮮血立刻順著石槽流進陣眼,"你看,這陣眼的位置,就是你外婆當年埋自己生辰八字的地方。"李當歸舉起青銅鐲,突然發現鐲子上的符咒開始流轉,與地麵的血祭陣產生共鳴。七個女童同時睜開眼睛,空洞的眼眶裡流出黑血:"舅舅......陪我們玩......"她們的脖頸突然拉長,化作十爪山雞的模樣,撲向李當歸。"用這個!"王屠戶的殺豬刀從洞口飛進來,刀柄纏著片暗紅的羽毛。李當歸接住刀,感覺一股暖流順著手臂湧遍全身。黑衫客突然甩出銀剪,剪尖擦著他的脖頸飛過,釘進身後的石壁,濺起串火星。"你以為殺了山雞精就結束了?"黑衫客撕開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張布滿雞皮疙瘩的臉,"我才是真正的山雞精!當年你外婆不過是我的"雞仔"!"他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赫然長著個雞頭,眼睛裡淌著腥臭的涎水。祭壇中央的石槽突然沸騰,七個女童的屍體化作血水,彙聚成隻巨大的雞形影子。李當歸舉起殺豬刀刺向陣眼,卻被黑衫客死死按住手腕。青銅鐲突然裂開,裡麵掉出片雪白的雞毛,雞毛上寫著爹的字跡:"當歸,爹的魂魄在鐲子,用它鎮住陣眼。"鐲子突然發出刺目的金光,李當歸感覺爹的魂魄順著手臂湧進殺豬刀。他猛地將刀插進黑衫客的心口,腥臭的黑血噴了他滿臉。黑衫客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漸漸化作陣血霧,隻留下顆金牙滾落在地。血祭陣開始崩塌,石壁上的骷髏頭紛紛墜落。李當歸抱起七個女童的屍體往外跑,身後傳來山雞的哀鳴,像有無數個魂魄在黑暗裡哭泣。跑出洞口時,他看見山神廟的廢墟上站著個熟悉的身影,正是爹的魂魄。"當歸,這金牙......"爹的手剛觸到金牙,突然化作點點熒光,"記得......給山神廟......換個新梁......"晨光從東邊的山坳裡爬出來,照亮滿地的雞毛。李當歸撿起那顆金牙,發現牙上刻著行極小的字——"戊寅年,三月初九,魂歸雞腹"。他突然明白,所謂的換魂,從來不是人換雞魂,而是雞借人命。遠處傳來雞鳴聲,李當歸將青銅鐲埋在槐樹下,上麵壓著碗熱騰騰的雞血。槐樹葉沙沙作響,像有無數隻小雞在土裡啄食。他知道,明年的寒食節,這裡還會開出暗紅的羽毛,像極了那年爹下葬時,從墳頭槐樹上掉下來的那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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