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鄉”空間站的喧囂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滲透進每一條金屬縫隙。但對於生活在它底層結構——那些遠離中心船塢和商業區、深入小行星冰冷岩層深處的區域——的人們而言,這種喧囂並非活力的象征,而是無休止的壓榨與掙紮的伴奏。
淩燁擺脫了那若有若無的跟蹤,並非依靠高超的反偵察技巧,而是鑽入了一條通往下層區域的、彌漫著劣質潤滑劑和回收廢水氣味的狹窄貨運通道。這裡的照明昏暗不定,牆壁上凝結著厚厚的油汙,管道外露,不時滴下冰冷的液體。空氣變得渾濁而壓抑。
與他擦肩而過的不再是形形色色的冒險者和商人,而是麵色疲憊、眼神麻木的工人們。他們穿著沾滿油汙的連體工服,身上鑲嵌著簡陋甚至粗糙的民用義體,步伐沉重,如同生鏽的機器。一些明顯未成年的孩子,穿著不合身的舊衣服,抱著工具或推著沉重的零件箱,在大人中間穿梭,臉上過早地失去了孩童應有的光彩。
淩燁放慢了腳步,眼前的景象與他記憶中的灰燼星墳場產生了強烈的重疊。同樣是掙紮求存,同樣是被遺忘的角落。隻是這裡被束縛在鋼鐵岩壁之內,更加壓抑,更加…看不到天空。
他按照指示牌,尋找著清單上最後一項——一種高能量的壓縮營養膏,是下層工人和廉價傭兵常用的食物。最終,在一個位於巨大通風管道下方的、由幾個廢棄集裝箱改造而成的簡陋市場裡,他找到了賣家。
攤主是個一條手臂換成了生鏽液壓鉗的老者,眼神渾濁,正小心翼翼地用工具刮著營養膏桶壁上最後一點殘留。他的攤位前圍著幾個同樣麵黃肌瘦的工人,正為一點點價格爭論不休。
“老瘸子,再便宜點!這個月的工時又被那群吸血鬼扣了!”
“就是!上麵的大人物天天山珍海味,我們連這點糊口的玩意都買不起了!”
被稱為老瘸子的攤主歎了口氣,聲音沙啞:“進價就這個數…能源漲,運輸費漲,管理費一分不少…我也就賺個糊口錢…”
淩燁沉默地站在後麵等待。他看著那些工人最終用幾乎掏空口袋的零錢換走了幾塊營養膏,眼神中充滿了無奈和憤懣。
輪到淩燁時,老瘸子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尤其是他手中質量尚可的背包和還算乾淨的衣著雖然普通),聲音平淡:“要多少?整桶買便宜點。”
“一桶。”淩燁遞過現金芯片。
老瘸子熟練地刷了芯片,將一桶灰撲撲、印著模糊商標的營養膏推過來。交易完成,他似乎猶豫了一下,看著淩燁轉身欲走,低聲嘟囔了一句:“生麵孔…看你不像那些混賬管理隊的。聽句勸,買完東西就回上麵去吧,這下麵…不太平。”
淩燁腳步一頓,看向老者:“不太平?”
老瘸子渾濁的眼睛掃過四周,聲音壓得更低:“還能有啥?活不下去了唄…礦坑那邊,昨天又塌了一小塊,說是‘意外’,死了三個人…撫恤金?屁都沒有!安全局那幫黑皮狗指星盟安全局派駐的少數人員)就知道跟站上的保安隊一起收錢,誰管我們死活…我聽說啊,有些人…不想再忍了…”
他的話音未落,市場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和嗬斥聲!
“讓開!都讓開!檢查!”
幾個穿著印有空間站保安標誌製服、手持電擊棍的男人粗暴地推開人群,走了進來。為首的是個麵色倨傲的胖子,腰間彆著能量手槍,目光掃過攤位,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老瘸子!這個月的‘區域管理費’和‘空氣淨化費’,該交了吧?”胖子用棍子敲了敲攤位的金屬板,發出刺耳的聲響。
老瘸子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佝僂著腰,近乎哀求道:“巴頓隊長…您行行好…這個月生意實在不好…前幾天剛交過‘攤位安全費’…能不能寬限幾天…”
“寬限?”胖子巴頓嗤笑一聲,“人人都寬限,老子的淨化器喝西北風去?少廢話!拿錢!不然就滾出這個攤位!”
周圍的人群敢怒不敢言,隻能默默地看著,眼中燃燒著無聲的怒火。
淩燁握著背包帶子的手微微收緊。這種場景,他在灰燼星見過太多。老貓頭有時能周旋過去,有時也隻能忍氣吞聲地上交好不容易攢下的零件。
就在這時,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來歲、瘦骨嶙峋的小男孩,可能是因為害怕,不小心碰倒了旁邊攤位的一個空箱子。
哐當一聲。
頓時吸引了巴頓的注意。
“小雜種!沒長眼睛嗎?”巴頓旁邊一個保安罵罵咧咧地上前,一把推搡在小男孩身上!
孩子驚叫一聲,踉蹌著向後倒去,眼看就要撞上尖銳的金屬桌角!
電光石火間,一隻手穩穩地扶住了小男孩的肩膀。
是淩燁。他不知何時已經跨前一步,擋在了孩子身前。他的動作並不快,卻恰到好處。
“他不是故意的。”淩燁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看著那個動手的保安,眼神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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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被他的眼神看得一窒,隨即惱羞成怒:“你他媽是誰?想多管閒事?!”說著,手中的電擊棍就抬了起來!
“夠了!”攤主老瘸子突然嘶聲喊道,顫抖著從懷裡掏出一把皺巴巴的零錢,塞到巴頓手裡,“隊長…我就這些了…全都給您…求求您,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