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彌漫著一種奇特的靜謐,仿佛連空氣都在屏息等待。投影儀的光束在微塵中靜靜流淌,將林眠的身影投射在幕布旁,形成一個模糊而堅定的輪廓。陳建明重新落座,雙手交疊放在桌麵上,那姿態既像是一位嚴苛的考官,又像是一個期待啟蒙的學生。
林眠沒有立即操作投影儀,而是緩緩踱步到窗邊,手指輕輕撥開百葉窗的葉片。正午的陽光瞬間湧入,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這個看似隨意的動作,卻讓整個會議室的氛圍從緊張的技術答辯,轉向了某種更深層次的交流。
"在展示任何具體方案之前,"林眠轉過身,聲音如同山澗清泉般澄澈,"請允許我用三句話,概括我們理解的真正問題。"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客戶團隊的每一張麵孔。那位一直皺著眉頭的中年技術總監,那位不停轉筆的年輕產品經理,還有那位始終麵無表情的女法務顧問——每個人的微表情都在他眼中清晰可辨。
"第一,"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具穿透力,"貴公司需要的不是更精準的用戶畫像,而是打破畫像的桎梏。"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陳建明的眉毛微微挑起,而那位技術總監則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
林眠走到白板前,拿起黑色馬克筆。筆尖與白板接觸時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當前的用戶畫像係統,"他畫下一個精致的牢籠,"就像這個精美的囚籠,每個用戶都被關在裡麵,被我們預設的標簽所定義。"
他在牢籠外畫了一個問號:"但真正的用戶,永遠在試圖掙脫這個牢籠。"
那位年輕產品經理手中的筆突然掉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第二,"林眠的聲音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回,"貴公司麵臨的不是數據不足的困境,而是數據過載下的迷失。"
他放下馬克筆,雙手在空中比劃出一個不斷膨脹的球體。"我們每天都在收集海量數據,但這些數據正在讓我們變得越來越盲目。就像......"他頓了頓,找到一個恰到好處的比喻,"一個試圖通過數清每一片樹葉來理解森林的護林員。"
陳建明輕輕點頭,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蘇早的眼睛。她注意到,這位一向以苛刻著稱的客戶,此刻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罕見的共鳴。
"第三,"林眠走到會議室中央,陽光正好落在他身上,仿佛給他鍍上一層金邊,"也是最關鍵的一點——"
他故意延長了這個停頓,讓懸念在空氣中發酵。每個人都不自覺地前傾身體,連一直在做記錄的法務顧問都放下了筆。
"貴公司真正需要的,不是又一個解決問題的工具,而是一個能重新定義問題的視角。"
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會議室裡凝固的空氣。陳建明突然笑了一聲,那笑聲中帶著釋然,也帶著自嘲。
"精彩。"他輕輕鼓掌,掌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響亮,"繼續說下去。"
林眠微微頷首,回到演講台前。但他沒有立即操作設備,而是先調整了一下麥克風的角度,這個細微的動作顯示出他對現場氛圍的精準把控。
"讓我們從頭思考,"他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整個會議室,"為什麼需要用戶畫像?"
技術總監下意識地回答:"為了更精準地......"
"為了理解用戶。"林眠溫和地打斷他,"但理解的前提,是承認我們永遠無法完全理解。"
他在遙控器上輕輕一按,幕布上出現了一個不斷變化的混沌圖案。"就像這個混沌係統,我們永遠無法預測它的下一個狀態,但這不代表我們不能與它共舞。"
圖案開始演化,展現出奇異的美感。"我們應該建立的,不是預測的係統,而是對話的係統。不是定義的體係,而是探索的體係。"
說到這裡,他突然轉向陳建明:"陳總,您還記得第一次使用智能手機時的感受嗎?"
這個問題顯得如此突兀,以至於眾人都愣住了。
陳建明沉思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追憶:"當時我覺得......這不僅僅是電話的升級。"
"正是如此。"林眠的聲音中帶著共鳴,"它重新定義了什麼是可能。而今天,我們正站在同樣的轉折點上。"
他按下遙控器,幕布上出現了一個極其簡潔的框架圖。與之前那些精雕細琢的方案相比,這個框架簡單得幾乎簡陋,但每一個連接都蘊含著深刻的內涵。
"我們不需要更強大的預測引擎,我們需要的是......"他停頓了一下,尋找最準確的表達,"認知的鏡子。"
框架圖開始旋轉,展現出內部精妙的結構。"讓係統能夠像人類一樣,承認自己的無知,在不確定中尋找可能,在混沌中發現規律。"
那位一直沉默的法務顧問突然開口:"這涉及到倫理問題......"
"這正是最美妙的部分。"林眠轉向她,眼神明亮,"當我們承認係統的不完美時,反而能夠建立更牢固的信任。就像我們不會要求朋友全知全能,但我們信任他們的判斷。"
這個比喻讓法務顧問陷入了沉思。
林眠繼續闡述他的理念,每一個觀點都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一扇扇思維的枷鎖。當他講到"負能力"這個概念時——即在不確定性中保持思考的能力——陳建明突然舉手叫停。
"我需要消化一下。"他坦誠地說,這個罕見的示弱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會議室裡陷入沉默,但這次的沉默充滿了思考的張力。陽光緩緩移動,在桌麵上投下變幻的光影。可以清晰地聽到空調係統的嗡鳴,遠處傳來的隱約車聲,還有每個人沉重的呼吸聲。
蘇早看著林眠的側影,突然明白了他之前所有的"不合時宜"——那不是懶散,而是在為這樣的時刻積蓄力量。她想起他堅持的睡眠,他拒絕的加班,他那些被打斷的建議......所有線索在這一刻串聯起來,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圖像。
陳建明緩緩站起身,這個動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走到林眠麵前,伸出右手。
"年輕人,"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你讓我想起了三十年前的自己。"
這句話在會議室裡回蕩,帶著歲月的重量。兩隻手緊緊相握,仿佛完成了一個時代的交接。
當陳建明鬆開手時,他轉向趙總,說出了讓所有人都難以置信的話:
"這個項目,我要親自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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