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益民商行二樓的木格窗,在青灰色的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沈青梧坐在床沿,指尖拂過鋪在膝頭的石榴紅旗袍,綢緞的光澤隨動作流轉,像一團燃得正旺的火。
這是顧晏辰托人從霞飛路的綢緞莊借來的行頭,領口繡著纏枝蓮紋樣,針腳細密,一看便知是上等貨色。
“阿青姐,這旗袍真襯你!”阿力端著銅盆進來,見她試穿的模樣,眼睛都亮了,“比那些公館裡的小姐還像回事。”
沈青梧抬眼看向銅鏡,鏡中的少女眉梢眼角帶著幾分刻意練出的慵懶,原本淩厲的眼神被柔化了許多,配上這身旗袍,倒真有幾分江南富家小姐的嬌貴氣。
她抬手將鬢邊的碎發彆到耳後,指尖觸到耳垂上的珍珠耳環——那是顧晏辰找陳老板借的,珠子雖不算碩大,卻瑩潤有光。
“光像還不夠。”顧晏辰推門而入,手裡拿著個描金小漆盒,“煙館裡的人精得很,一舉一動都得透著‘不差錢’的底氣。”
他打開漆盒,裡麵躺著十塊銀元,邊緣還帶著新鑄的紋路,“等會兒進去先擲一塊給夥計,要漫不經心的,彆攥太緊。”
沈青梧拿起一塊銀元,指尖摩挲著冰涼的邊緣,將顧晏辰的話記在心裡。
穿越前的實戰經驗告訴她,偽裝的精髓從不在外表,而在細節——一個眼神、一個手勢,都可能暴露身份。
她掂了掂銀元的重量,突然問:“聚仙樓的夥計都認得張嘯林的人,我報‘張老板的朋友’,他們會信?”
“張嘯林的情婦上周剛去過,穿的也是石榴紅旗袍。”顧晏辰從口袋裡掏出張折疊的紙條,展開鋪在桌上,“這是阿明畫的煙館布局圖:一樓是散座,煙燈擺得密,適合聽動靜;二樓是包廂,武藤和張法蕘大概率在‘迎客鬆’包廂交易;三樓是張嘯林手下的住處,儘量彆上去。”
他指尖點在“迎客鬆”包廂的位置:“包廂隔音好,但有個透氣窗對著後院,你要是進不去,就去後院候著,他們交易完總會出來。”
沈青梧盯著圖紙,將布局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突然注意到三樓的位置標著個小小的“影”字,心頭一動:“這‘影’是?”
“阿明打聽來的,武藤最近新帶的手下,總戴個銀色麵具,出手狠得很。”
顧晏辰語氣沉了些,“據說前幾天碼頭有個搬運工多看了沈記商船一眼,就被他打斷了腿。你要是遇上,彆硬碰,往人多的地方跑。”
沈青梧指尖一頓,想起滅門夜武藤敬二身邊那些沉默的黑西裝,或許這個“影”,就是其中最棘手的一個。
她將圖紙折好塞進旗袍內袋,那裡還藏著一小疊麻紙和半截鉛筆——用來記錄交易內容的工具。
“阿明呢?”她起身走到鏡前,最後理了理旗袍的下擺,確保藏在袖中的水果刀不會硌出痕跡。
“在樓下盯梢,說武藤的人剛進了煙館。”阿力插話道,手裡遞過一個繡著牡丹的小手包,“顧先生說,富家小姐都帶這個,裡麵能裝銀元。”
沈青梧接過手包,將銀元一一放進去,金屬碰撞的輕響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她深吸一口氣,鏡中的少女眼神已然變了——褪去了方才的試探,多了幾分漫不經心的矜貴,連抬手的動作都慢了半拍。
“記住,你是蘇州來的‘沈小姐’,來上海找親戚,順路去煙館打發時間。”
顧晏辰最後叮囑,“彆說太多話,言多必失。要是暴露了,往霞飛路跑,阿明在那邊接應。”
沈青梧點頭,拎著手包走到門口,腳步刻意放慢,裙擺隨著動作輕輕搖曳。
剛下到一樓,就見阿明從外麵匆匆進來,臉上帶著急色:“阿青姐,武藤和張法蕘已經上二樓了,夥計說他們要了最好的煙膏,看樣子要談挺久。”
“知道了。”沈青梧語氣平淡,仿佛隻是聽到一句無關緊要的話,她抬手理了理耳環,對阿明遞了個眼神,“幫我看著商行,我去去就回。”
阿明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對顧晏辰道:“顧先生,阿青姐這模樣,真沒人能看出破綻。”
顧晏辰望著門口那抹石榴紅消失在巷口,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櫃台:“就怕太像了,反而引人注意。武藤的人,眼睛毒得很。”
巷口的風掀起沈青梧的旗袍下擺,她抬手按住帽子,步伐從容地走向霞飛路的方向。
聚仙樓的招牌在前方不遠處亮著,紅綢紮的燈籠隨風晃動,遠遠就能聞到一股混雜著煙膏與劣質香水的味道。
她摸了摸手包裡的銀元,指尖傳來的涼意讓她更加清醒。這不是簡單的偵查,而是與虎謀皮——一旦暴露,不僅複仇線索會斷,連益民商行的所有人都會被牽連。
走到煙館門口,穿黑馬甲的夥計立刻迎上來,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小姐裡麵請,要散座還是包廂?”
沈青梧眼皮都沒抬,隨手從手包裡摸出一塊銀元丟過去,銀元“當啷”一聲落在夥計手裡。
她聲音輕慢,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疏離:“張老板的朋友,給我找個能看見‘迎客鬆’包廂的位置。”
夥計掂著銀元,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連忙點頭:“哎!小姐這邊請,二樓靠窗的位置正好!”
沈青梧跟著夥計上了樓梯,木質樓梯在腳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她眼角的餘光掃過二樓走廊儘頭的“迎客鬆”包廂,門虛掩著,裡麵隱約傳來說話聲。
她知道,這場以生命為賭注的試探,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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