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強,沉穩走下台。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眼睛裡那點銳利光芒更盛。
接下來是王六子。他,慢吞吞地挪到台前。眼睛低垂著,似乎還沒從山貨賬目的盤算中完全抽離。
“辨鐵。”老周的聲音沒什麼起伏。
王六子手隨意拿起一塊鐵疙瘩,掂了掂,又放下。拿起另一塊,同樣掂了掂。動作敷衍像在掂量幾個不值錢的土坷垃。喉嚨裡含糊地“嗯”了一聲。
“生鐵……熟鐵……鋼……差不多吧……”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不在焉。腦子裡還在飛快地盤算:一斤一等榛蘑能換三張工業券,一張工業券在黑市能換五毛錢,一斤榛蘑就是一塊五,刨去給老趙的抽成……
老周一雙眼睛掃了他一眼,沒說話。小張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鄙夷,紅藍鉛筆在名單上輕輕劃了一下。
“抬。”老周指著鐵棍。
王六子手抱住冰冷鐵棍。身體微微前傾,枯瘦的手臂肌肉賁張,青筋凸起。他悶哼一聲,將鐵棍抱離地麵。動作不算吃力但也不輕鬆。,深一腳淺一腳走了三步,腳步有些踉蹌。又深一腳淺一腳走回來,將鐵棍“哐當”一聲扔在地上,濺起一片灰塵。臉上沒什麼表情,呼吸有些粗重,眼睛依舊低垂著,心思顯然還在那筆賬上。
“看圖。”老周把圖紙推過去。
圖紙上畫著一個簡單的墊圈。
王六子眼睛掃一眼圖紙像看一張廢紙。手指在圖紙上隨意一點。
“墊圈……外徑……大概二十……內徑十……”聲音平淡無奇,毫無波瀾。腦子裡還在想:要是能搭上省城的線,工業券的差價還能再翻一番……
小張撇撇嘴,紅藍鉛筆又劃了一下。
老周揮揮手,聲音平淡:
“下去。”
王六子,慢吞吞走下台,眼睛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漠然。
最後是王四喜。他像隻受驚的兔子,挪到台前。頭顱深埋著,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破棉鞋尖,手在褲縫上不住顫抖。
“辨鐵。”老周的聲音依舊平淡。
王四喜手哆嗦著伸向鐵疙瘩,指尖剛觸到冰冷鐵麵,又像被燙著似的猛地縮回。喉嚨裡“嗬嗬”響了兩聲,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鐵……都是鐵……分……分不清……”
老周一雙眼睛裡沒什麼波瀾。小張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不耐煩。
“抬。”老周指著鐵棍。
王四喜手抱住冰冷鐵棍。沉重的分量壓得他身體猛地一沉。他悶哼一聲,枯瘦手臂肌肉劇烈顫抖,青筋像要爆裂。使出全身力氣才勉強把鐵棍抱離地麵一寸。腳下像踩了棉花,一步也邁不動。沉重鐵棍“哐當”一聲砸在地上,震得他身體猛地一晃,差點摔倒。臉上瞬間沒了血色,冷汗像小溪順著鬢角往下淌,砸在冰冷泥地上洇開一小片深色濕印。
倉庫裡響起幾聲壓抑的嗤笑。
小張搖搖頭,紅藍鉛筆在名單上重重劃了一道。
“看圖。”老周把最後一張圖紙推過去,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終結意味。圖紙上畫著一個簡單的扳手零件,標注著尺寸。
王四喜頭顱幾乎要埋進圖紙裡。眼睛死死盯著圖紙上的線條和數字,像要把它盯穿。手無意識摩挲圖紙邊緣,指關節捏得發白。喉嚨裡“嗬嗬”作響。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空氣沉悶得令人窒息。
就在老周準備揮手讓他下去的時候。
王四喜頭顱極其緩慢地抬起。眼睛裡那點深不見底的恐懼和茫然瞬間被一種極其專注、近乎癡迷的光芒取代,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驟然點亮了燭火。手指極其緩慢、極其顫抖地指向圖紙上扳手開口處標注的一個尺寸數字旁邊——一個極其細微、幾乎被油汙掩蓋的符號。
“這裡……標尺……標尺不對……這個符號……是英寸……不是毫米……尺寸……尺寸標錯了……差……差好多……”
這話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激起千層浪。
老周一雙眼睛猛地一縮,像被無形的針狠狠紮了一下。身體猛地前傾,一把抓過圖紙,眼睛像探照燈死死釘在王四喜指的那個地方——那個極其細微、幾乎被油汙掩蓋的英寸符號“”。
技術員小張“噌”地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一把搶過圖紙,鏡片後的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那個符號,臉色瞬間煞白像被抽乾了血。
倉庫裡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大氣不敢出。空氣凝固得像凍透的鐵疙瘩,沉重得令人窒息。隻有寒風從破窗縫鑽進來的“嗚嗚”聲,像鬼哭。
老周一雙眼睛極其緩慢、極其銳利地抬起,死死釘在王四喜那張、寫滿專注和深不見底茫然的臉上。嘴角極其細微、極其冰冷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像凍河開裂露出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
老周手極其緩慢地放下圖紙。一雙眼睛平靜掃過倉庫裡一張張寫滿震驚的臉。聲音嘶啞,平平淡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分量:
“王四喜留下。其他人散了,等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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