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卷著塵土和細碎的雪沫子,抽得李家新屋的院門“哐當”作響。慘淡的日頭光透過灰蒙蒙的雲層,在凍得梆硬的泥地上投下幾塊模糊的光斑。院子裡,氣氛凝重得如同凍透的豬油,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孫老栓夫婦那顛倒黑白、恬不知恥的“送人享福”論調,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死寂的空氣裡!紮得孫衛東渾身劇顫!紮得王小梅淚水奔湧!紮得王大柱兄弟倆怒火衝天!紮得趙鐵柱臉色鐵青!
就在孫劉氏那聲“送她去享福”的尖利尾音還在寒風裡打顫的瞬間!
院子右邊!
那個一直沉默得像塊萬年寒冰的佝僂身影!
腰杆猛地一挺!
像一杆插進凍土的標槍!
深陷的眼窩!
極其緩慢地!
極其冰冷地!
抬起!
一雙眼睛
像兩口深不見底、淬了萬年寒冰、還冒著九幽鬼氣的寒潭!
平靜地!
深不見底地!
死死釘在孫劉氏那張因刻薄而扭曲的枯樹皮驢臉上!
又極其緩慢地!
極其冰冷地!
掃過孫老栓那張寫滿怨毒的枯樹皮臉!
那眼神!
冰冷!
帶著一股子能扒皮抽筋、挫骨揚灰的鄙夷和一種深不見底的殺意!
孫老栓渾濁的老眼猛地一縮!像被燒紅的針尖兒狠狠紮了瞳孔!枯樹皮臉肌肉“突突”狂跳!那點怨毒瞬間凍住!裂開!碎成一地冰碴子!孫劉氏渾濁的老眼也猛地一縮!枯樹皮臉肌肉“突突”狂跳!那點刻薄的貪婪瞬間褪去!隻剩下巨大的、無邊的、漆黑的恐懼!喉嚨裡“嗬嗬”作響!像破風箱漏了窟窿!
李鳳蘭嘴角!
極其緩慢地!
極其惡毒地向上咧開一道黑黢黢的縫!
扯出一個獰笑!
聲音嘶啞!不高!帶著一股子能刮下人皮、碾碎人骨、還帶著屍臭的陰毒煞氣!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氣裡!也砸在孫老栓夫婦那顆快被嚇爆的黑心爛肺上!
“放你娘的狗臭屁——!”
“孫老栓!孫劉氏!”
“你們兩個褲襠裡生蛆、腚溝子流膿、爛心爛肺爛腸子還爬滿虱子的老癩皮狗!”
“癩蛤蟆插雞毛——愣充花尾巴野雞!也不撒泡黃尿照照你們那驢臉褶子!跟老母豬拱糞坑似的——又臭又臟還噴糞渣子!”
“送人?”
“享福?”
“我呸——!”
“放你娘的羅圈拐彎帶冒煙兒的狗臭屁——!”
“買賣人口!”
“喪儘天良!”
“還敢腆著個驢臉在這兒噴糞?”
“街坊鄰居都在這兒!”
“給老娘作證——!”
“當年!”
“就是這對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虎豹!”
“把他們家小女兒小花!”
“才三歲啊!”
“小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像兩顆黑葡萄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