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枯黑的手死死攥緊冰冷刺骨的車轅，指關節捏得死白，青筋暴凸，準備極其艱難地爬上那輛破舊的板車，帶著一身絕望和冰碴子返回那個同樣絕望的家時——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呼嘯的寒風瞬間吞沒的輕響！
從那扇冰冷的鐵柵欄窗口內側傳來！
李鳳蘭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擊中！深陷的眼窩瞬間瞪得溜圓！瞳孔深處那點死寂的絕望如同冰麵般驟然龜裂！寫滿了巨大的、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種……深不見底的……茫然！
隻見那扇沉重的、隔絕了所有希望的木板擋板！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向上掀起了一道極其細微的縫隙！縫隙裡！露出張伯那張布滿皺紋、寫滿驚懼和巨大掙紮的臉！渾濁的眼睛如同受驚的兔子，滴溜溜亂轉！極其警惕地、飛快地掃視著窗外空蕩蕩、漆黑一片、隻有狂風卷著塵土肆虐的街道！
確認四下無人！隻有風聲淒厲如鬼哭！張伯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決絕和……一種……深不見底的……孤注一擲！
他枯黑的手極其迅速地從木板擋板下那道縫隙裡伸了出來！手裡緊緊攥著兩樣東西！
一摞用破舊報紙裹得嚴嚴實實、方方正正的東西！
還有一張折疊整齊、邊緣有些磨損的紙條！
“快！拿著！”張伯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毒蛇在草叢裡遊動！帶著濃重的顫抖和一種深不見底的……恐懼！他手極其迅速地將那包東西和紙條從鐵柵欄的縫隙裡塞了出來！塞到李鳳蘭手裡！
“條子……拿著條子！快走！！快走——！”
話音未落！
“呼——！”
一陣猛烈的狂風毫無征兆地卷起！裹挾著漫天的塵土和枯葉！像一頭狂暴的巨獸！猛地撲向供銷社的窗口！撲打在冰冷的鐵柵欄上！發出“劈裡啪啦”的巨響！塵土瞬間迷了人眼！
張伯渾濁的眼睛裡瞬間爆發出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驚恐！他手像被烙鐵燙到般猛地縮了回去！
“哐當——！”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那扇沉重的木板擋板被他用儘全身力氣！猛地拉下！死死扣住！！徹底隔絕了內外！！那點微弱的燈光再次消失！隻留下窗外更加狂暴的風聲和漫天飛舞的塵土！
李鳳蘭身體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石像！深陷的眼窩死死瞪著那扇再次緊閉、如同地獄之門般的木板擋板！懷裡死死抱著那包沉甸甸的、用破報紙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手裡死死攥著那張折疊的紙條！寒風卷著塵土撲打在她臉上！迷了她的眼睛！她卻渾然不覺！
巨大的震驚和一種深不見底的……茫然！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燒得她大腦一片空白！！燒得她渾身血液都湧上了頭頂！
條子？
什麼條子？
張伯那帶著巨大恐懼和顫抖的聲音！像一道道裹著冰雹閃電的驚世神雷！輪番劈在她的天靈蓋上！！
她頭顱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低下！深陷的眼窩先死死盯著懷裡那包沉甸甸的東西！手劇烈地顫抖著！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掀開了包裹的一角！
昏暗中！借著遠處微弱的天光！她看到了一摞書！
書的封麵早已磨損脫落！露出裡麵泛黃、粗糙的紙張！
紙張上印著密密麻麻的黑色鉛字！字跡有些模糊！帶著油印特有的、深淺不一的墨跡！
書頁的邊緣卷曲發毛！不少地方被蟲蛀得千瘡百孔！甚至缺頁！
封底殘留著幾個模糊不清、幾乎難以辨認的印刷體字跡——《數理化自學叢書》！
數理化自學叢書！
這幾個字！
像一道道裹著九霄暖陽卷燎原烈火的滅世神雷！
輪番劈在李鳳蘭心湖裡！
劈得冰麵轟然炸裂！
劈得冰水四濺！
劈得她渾身劇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