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風,刮得糞場上的冰碴子都帶著股刺鼻的氨水味。陳建國帶來的檢查組乾部,兩個戴紅袖箍的年輕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向了李鳳蘭家那堆碼放得整整齊齊的糞堆。所有人的目光都跟了過去,空氣凝滯得如同凍住的油脂,隻剩下寒風刮過凍土的嗚咽和劉寡婦癱在地上那微不可聞的、絕望的抽氣聲。
李鳳蘭佝僂著背,站在自家糞堆旁,枯瘦的手緊緊攥著獨輪車的車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深陷的眼窩裡,那點沉澱下去的怒火重新被點燃,燒成兩簇冰冷的、淬火的幽光,死死釘在檢查組的動作上。她沒說話,隻是挺直了佝僂的脊梁,像一株飽經風霜卻寧折不彎的老鬆。
小張和小王兩個年輕乾部,臉色嚴肅。小張先繞著糞堆走了一圈,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凍得梆硬的表麵。糞堆碼放得方正,凍得結實,灰褐色的表麵帶著清晰的草屑痕跡,濃烈的、純粹的牲口糞味撲麵而來,沒有絲毫雜氣。他蹲下身,沒有像對待劉寡婦那堆“糞山”一樣直接用鐵鍬狠插,而是從腰間抽出一把磨得鋥亮的小鐵鏟,在糞堆側麵,選了個看似最厚實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鏟下去。
鐵鏟尖沒入凍得硬邦邦的糞疙瘩,發出沉悶的“噗嗤”聲。阻力很大,但糞塊緊實,沒有鬆散的跡象。小張加了點力,才撬下一塊拳頭大小的凍糞疙瘩。他拿在手裡掂了掂,沉甸甸的。湊到眼前細看:凍得發白的糞塊內部,清晰可見未消化的、細碎的苞米粒、草莖纖維,甚至還有幾根牲口毛!質地均勻緊實,沒有一絲土星。他又湊近聞了聞,濃烈而純粹的氨水味直衝鼻腔,帶著一股發酵後的、生機勃勃的草料氣息,沒有半分土腥。
小王則走到糞堆的另一頭,同樣用小鐵鏟,在靠近底部邊緣的位置,輕輕撬開表層。撬開的糞塊同樣緊實,裡外一致,全是凍透的牲口糞。他還不放心,又用戴著棉手套的手,在撬開的斷麵上用力撚了撚。指尖傳來的觸感冰涼、緊實、帶著韌性,是純粹的凍糞質感,沒有摻雜凍土那種粗糙、鬆散的感覺。
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小張站起身,將手裡的糞塊遞給陳建國,朗聲報告,聲音在寂靜的糞場上格外清晰:“陳組長,李鳳蘭同誌家的糞堆,凍得結實,全是實打實的牲口糞!質地均勻,草料清晰,氣味純正!沒有摻假!”
陳建國接過糞塊,仔細看了看,又湊近聞了聞,緊繃的臉色終於徹底緩和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他轉向李鳳蘭,眼神裡帶著歉意和深深的尊重:“李鳳蘭同誌!您家的肥,驗收合格!品質上乘!感謝您對集體工作的支持!您受委屈了!”
李鳳蘭依舊沒說話,隻是用力挺了挺佝僂的脊梁,深陷的眼窩裡,那點冰冷的幽光沉澱下去,化作一種深沉的、帶著血性的平靜。她枯瘦的手,用力拍了拍自家那堆凍得梆硬的糞堆,發出沉悶的響聲,仿佛在拍打一顆堅實有力的心臟。
就在這時!
癱在地上的劉寡婦,像被這聲“合格”狠狠抽了一鞭子,猛地從絕望的泥沼裡掙紮出來!她枯黃的臉上混雜著泥土、雪水和淚水,糊成一團,深陷的眼窩裡爆發出最後一絲不甘和怨毒的瘋狂!她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李家糞堆,聲音尖利得如同夜梟啼哭,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狠戾:
“不……不可能!她……她家廁所的糞肥呢?!她家攢的糞肥……肯定……肯定摻了稻草灰!摻了爛樹葉!那……那也叫肥?!糊弄鬼呢!憑啥……憑啥光查牲口糞?!查她家廁所的!她家廁所的肥肯定摻假——!”
這歇斯底裡的嘶吼,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再次狠狠紮向李鳳蘭!
李鳳蘭佝僂的身子猛地一震!深陷的眼窩裡,那點剛剛沉澱的平靜瞬間被滔天的怒火徹底點燃!渾濁的老眼精光暴射,如同燒紅的烙鐵!她猛地轉身,枯瘦的手一把抄起靠在獨輪車上的那把磨得鋥亮、沾著糞漬的糞叉!那沉重的鐵叉在她枯瘦的手裡,仿佛有了千鈞之力!
她幾步就跨到劉寡婦麵前,枯瘦的身子像一張瞬間拉滿的硬弓!糞叉的尖齒閃著寒光,直指劉寡婦那張因惡毒而扭曲的臉!聲音不再是炸雷般的怒吼,而是變成了一種低沉、嘶啞、卻如同冰碴子刮過骨頭的冷笑,每一個字都淬著劇毒:
“劉巧嘴!你個爛了心肝的毒蛇!自個兒腸子裡爬滿了蛆——還敢往彆人家茅坑裡下蛆?!”
她枯黑的手指猛地指向自家糞堆旁邊,那堆用草簾子蓋得嚴嚴實實、同樣碼放整齊的肥堆:
“想看?!老娘讓你看個夠!”
話音未落,她手裡的糞叉猛地揚起,帶著一股淩厲的風聲,“噗嗤”一聲,狠狠插進那堆蓋著草簾的肥堆裡!手腕一抖,用力一掀!
“嘩啦——!”
草簾被掀開!一大塊黑褐色、油亮亮、如同膏脂般細膩的肥土被翻了出來!一股濃鬱的、帶著泥土芬芳和發酵甜香的腐殖氣息,瞬間彌漫開來,甚至壓過了周圍的氨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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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大你那對糊了屎的狗眼——看清楚!”李鳳蘭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淬了冰的鋼刀,狠狠劈向劉寡婦:
“這是稻草灰!燒透了!雪白雪白的灰!”
她糞叉尖挑起一撮灰白色的粉末,在慘淡的日光下,那灰燼細膩均勻,如同初雪!
“這是爛樹葉!漚爛了!爛成了油!爛成了膏!”
叉尖又挑起一團黑褐色、油潤發亮的腐殖質,散發著肥沃的甜香!
“摻?!”李鳳蘭發出一聲短促而尖利的嗤笑,像夜梟啼哭,“老娘這是攢!是漚!是伺候祖宗一樣伺候出來的肥!是土地爺見了都流口水的金疙瘩!”
“你懂個屁!你那心眼子——比糞坑底下爬了八百年的老蛆還臟!還臭!還爛!”
“自個兒往糞膽裡摻沙子——爛了心肝的玩意兒!還敢惦記彆人家的金疙瘩?!”
“你那張破嘴——除了噴糞養蛆——還能吐出顆人牙不?!”
“再敢往我李家頭上潑臟水——老娘一糞叉子——把你那爛心爛肺的毒腸子——挑出來喂狗——狗都嫌你醃臢!”
這劈頭蓋臉、淬著冰碴子又裹著滾油的怒罵,如同狂風暴雨,裹挾著凜冽的寒風和刺鼻的糞肥氣息,狠狠砸在劉寡婦臉上!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釘,鑿進她的骨頭縫裡!那“糞坑底下爬了八百年的老蛆”的刻毒比喻,更是讓她渾身篩糠般劇烈顫抖起來!
劉寡婦枯黃的臉瞬間由青轉紫,再由紫轉黑!深陷的眼窩裡,那點怨毒的光芒徹底熄滅,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羞恥!她嘴唇哆嗦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被撕裂般的怪響,想後退,腳卻像釘在了地上,整個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軟綿綿地、再次癱倒在冰冷刺骨的糞場地麵上!這一次,連嗚咽都發不出來了,隻剩下絕望的、無聲的抽搐。
陳建國臉色鐵青,眼神冰冷如霜。他上前一步,聲音如同結了冰的河麵,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厭惡:
“劉巧嘴!惡意誣陷!性質惡劣!罪加一等!”
“處罰決定:原定積肥任務量,三倍完成!五天之內交驗!扣除本月工分十五分!立即執行!”
“再有下次——直接送公社處理!”
這判決如同最後的喪鐘,狠狠敲在劉寡婦心頭!她癱在冰冷的汙穢中,像一灘徹底爛掉的泥,連抽搐都停止了,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李鳳蘭看也沒看她一眼,猛地拔出糞叉,枯瘦的手臂一揮,將那沾著油亮腐殖土的叉尖重重頓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鈍響!她佝僂著背,扛著那把沉重的糞叉,一步一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糞場。那背影在慘淡的冬日天光下,單薄得像一片風乾的葉子,卻扛著一股頂天立地的、沉默而磅礴的力量。
糞場上,寒風卷過。李家那堆凍得梆硬的牲口糞堆,和旁邊那堆散發著肥沃甜香的腐殖土肥堆,在慘淡的日光下,沉默地矗立著,像兩塊沉甸甸的、孕育著春的希望的金磚。而劉寡婦那堆摻了凍土的“糞山”,如同一個巨大的、醜陋的瘡疤,在寒風中迅速冷卻、凝固,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檢查組乾部鐵青著臉,監督著後續的清理。人群早已散去,投向劉寡婦的目光,隻剩下冰冷的唾棄和鄙夷。這場關於“糞膽”清濁的風波,在凜冽的寒風中,終於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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